庄宓看了一眼被他随意堆在枕上的卷毛,有些好奇。
不知道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后半夜她睡得不太踏实,当朱聿起身时,庄宓也跟着被惊醒了。
“妾帮陛下更衣。”
面对如此乖觉的庄宓,朱聿冷嗤一声,没有拒绝她主动的讨好,双臂展开,任由她忙活。
偌大的殿宇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晨的曦光透过窗纱,将整间宫殿都照得十分亮堂,烛台上积累的厚厚烛泪上闪着羊脂一样的光泽,偶有几道低音,是他身上珠玉弦佩发出的声响。
一向冰冷空旷的温室殿,竟然会有一种让人感到内心平静的静谧。
朱聿带了些古怪的视线落在她乌蓬蓬的长发上,她没来得及梳妆打扮,长及腰际的乌发柔顺地披在肩后,肤光胜雪,素质盈盈。
看在她认真服侍他更衣的份上。
朱聿傲慢地想,就不计较她一大早就在他面前使美人计的事了。
算她勤勉。
送走了心情貌似还不错的北皇陛下,庄宓想着他刚刚随口应下的事,高兴了些。
正好今日是个晴天,没了纷纷扰扰的风雪,庄宓带着金薇和雪容,还有一众老内官安排侍奉她的宫人出了温室殿。
随着最后一支曾一统天下的夏王室血脉覆灭,天下陷入分裂的战火之中,迄今为止主要分为北国和南朝,中原与边隅偶有几支势力崛起,不过都不长久,没过几年就会被另一支势力吞噬。
北宫有着将近三百年的历史,青砖厚重,万瓦铺雪,是和朱楼碧瓦、锦天绣地的南朝皇宫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庄严沉肃。
风过生寒,庄宓听着宫人笑声细语地替她介绍着北宫各处的景致,心绪却渐渐偏离,飘到了朱聿身上。
早在南朝时,她已经听嬷嬷细细讲过朱聿的种种暴君行径。前朝军政上的事暂且不论,单是说朱聿登基之后如何处置对他不满的宗室与先皇妃妾,就足够令人胆寒。
是以北宫很大,说起正经的主子却没几个。除了朱聿和她,还有一人。
当今太后兰氏。
宫人说得隐晦:“太后心神有疾,向来深居简出,鲜少出来走动。陛下有令,非诏不得扰太后静养,贵妃不必担心失礼。”
庄宓轻轻颔首,想起坊间流传最广的北宫秘闻——太后实则是被朱聿幽禁起来了。
能从永巷里一个毫无根基与宠爱的皇子崛起,夺得帝位,朱聿御极之后的事迹无论大小,都会被人刻意传开,但他从前的事却鲜有流出。
他和生身母亲之间的关系为何这般冷淡,他又为何会被打入永巷,形同罪奴。
无人知晓内因。或者说是有人知道,却也不敢往外传。
庄宓越想越觉得心惊,下意识地止住了不断发散的思绪。
好奇心害死猫。
雪容陪着她转悠了大半晌,喜形于色,顶开其他宫人,殷勤地扶着她进了一处八角亭。
宫人们默默地摆好了软垫,生了暖炉,不多时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就被呈到了庄宓面前。
庄宓接过瓷盏,笑着道了声谢。
为首的宫人玉荷有些受宠若惊,福身行礼后安静地站在一旁,陪着她赏梅。
八角亭外有一处梅林,素艳寒芳,梅香扑袂。
庄宓自来到北国之后难得有这样静谧安宁的时候,正当她默默出神之际,偶有一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环佩轻撞的清鸣声,庄宓望去,看见一个衣着锦绣的年轻女郎停在亭外,正一脸不快地看着她。
玉荷适时上前,在她耳畔轻声介绍来人:“娘娘,那是老亲王的外孙女,寿阳郡主。”
看着有些陌生。庄宓回忆了一番,她昨晚没有在宫宴上见过这个人。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玉荷继续道:“老亲王近来抱恙,郡主在旁侍疾,是以昨日没能进宫赴宴。”
言谈间,寿阳郡主已经上了台阶,她正想靠近,其他宫人上前拦住她,语气轻柔又不容拒绝:“郡主,您还未向贵妃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