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喊爹爹,希望能得到父亲的原谅。可方景鸿正在气头上,不仅没有消气,还把方羡无关在阁楼里罚了一晚上不许吃饭。
直到方羡无哭哑了嗓子,方景鸿才把他放出来。
之后,方景鸿手把手教他为人处世,可经历过之前的事,方羡无实在太害怕说错话,变得愈发畏缩不前,每次都气得方景鸿大发雷霆。
父亲给他找了不少先生教他这些,他却始终学不会,甚至还多次跑出去玩,结果又被方景鸿打了手板,再次关进阁楼。
想起这些往事,方羡无垂下了眼睛,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眼底的情绪。
可事实上,他向来不够圆滑,也不懂得伪装,这份沮丧与难过还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德里克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微微凌乱的深棕色头发被窗外的风吹得拂过稚嫩秀美的脸庞,又长又密的眼睫也在不安地轻颤着。
那张原本鲜亮漂亮的小脸,不知为何也添了几分苍白。
德里克却依旧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话,仿佛完全没察觉到方羡无的异常。
“你的数学很好,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你可以深究这一方面,我会给你帮助,让你在这方面能够突破现有教材的局限,接触到更前沿的数论与应用知识,甚至有机会站上国际数学竞赛的舞台。”
方羡无的瞳孔轻轻一颤。
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德里克,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样。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片摩挲的轻响。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斜斜洒进来,在深色的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彩色光斑。
德里克将这些资料重新整理起来,见方羡无没有回答,便抬起眼睛注视着他。
“真、真的吗?”好半晌,方羡无才说出这句话,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可置信。
面对他的震惊与迟疑,德里克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复:“真的。”他补充道:“圣乔治预备中学的教学理念,是让学生精准学习、发挥所长。你的数学天赋很突出,我们不会忽视,反而会为你选择一条适合且舒适的发展道路。里德·斯科特是学校最优秀的数学老师,他曾在密歇根大学担任数学教授,现在负责十一和十二年级的数学教学。如果你需要指导,可以直接去找他,他是位很和蔼的老先生。”
听完这番话,方羡无看向德里克的眼睛变得格外明亮,其中藏着感激、欣喜,更有坚定。
他那头柔软的深棕色短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耳尖微微泛红,显露出少年人毫不掩饰的激动。
他重重点头,千言万语凝成一句简单的应答:“谢谢。”
从他情绪翻涌的眼眸里,能清晰看到此刻浓烈的心情。他深深望着德里克,郑重说道:“我一定会努力,把一切做好。”
德里克说:“希望你的语言学习也能像你说的这样。”
刚鼓足干劲的方羡无听见这话,瞬间泄了气,又变得有些沮丧,耷拉着脑袋忧愁地说:“神父先生,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他垂着头,能看见发顶柔软的旋儿,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蔫蔫的委屈。
说完这些,方羡无觉得没什么其他事了,正想开口道别,却听见德里克说:“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说着,他拉开身前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饭盒。
德里克解释道:“你哥哥说你刚到这里,肯定不习惯西餐,所以中午不用去食堂,直接来我这里就行,我帮你热一下。”
方羡无确实吃不惯西餐。
在轮船上时,尚且有中西餐可选,有时周明宇还会亲自给他做菜。他自己都没考虑到这点,周明宇却早已安排妥当。
他更高兴了,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德里克,问道:“到这里来吗?”
德里克说:“不,这里是办公区,你去我的休息室。”
“可我不知道休息室在哪里。”
“你下课后,我来接你。”
“太好了!谢谢你,奥康纳先生!”他实在太开心,以往高兴时总会忍不住欢呼、拥抱——有时是姐姐们,有时是身边的仆人,更多时候是周明宇。
这个习惯让他下意识就抱住了德里克。
德里克刚好坐在椅子上,方羡无穿着合身的校服,身形纤细却透着蓬勃的少年气,伸手就能环住他的脖子,紧接着将柔软温热的脸颊轻轻贴在德里克冰凉清瘦的脸颊上,那触感像上好的丝绸般细腻。
他又兴高采烈地说:“谢谢你,奥康纳先生!好像快上课了,我得赶紧过去!”说完,他又贴了贴德里克的另一边脸颊,随后松开手,像只轻快的小鹿般朝办公室外跑去。
只留德里克僵硬地坐在原地,直到确认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他才抬手摸了摸被贴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温热细腻的触感。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调整了一下单片眼镜,转身继续伏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