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薄公子是朋友呀?”护士压低声音,好奇地问。
“大学同学。”沈梨如实道。
护士瞥了眼远处仍在打电话的薄钰,悄声道:“你之前不是问过单间吗?我们没办法,但薄公子说不定可以。你若需要,不妨问问他。”
薄公子可以?沈梨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们叫他薄公子?”
“院长家的公子嘛!”护士眨了眨眼,笑意了然。
沈梨愕然,这倒从未听他说起。在她的印象中,薄钰好像和其他的同学没有什么两样,一起骑车上学,一起打球赶作业。
未等她理清思绪,薄钰已快步返回,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安排好了,明天一早你们就换到单间去。”
跟谁“说好了”?
沈梨不必问,心里已有答案。护士们相视一笑,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沈梨陷入一种微妙的尴尬,她向来不喜“特权”,因为那是对规则与公平的侵蚀。可是……谢鸢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谢云书和她都需要一张能真正躺下的陪护床。她只在硬椅上熬了两夜,腰已如同报废,小姨年纪更长,又如何承受呢?
薄钰见她并无喜色,反而有些不安:“沈梨,你是担心费用吗?这部分其实……”
“费用我会承担。”沈梨打断他,肩背不自觉地挺直,双手交握,极为郑重地朝他颔首,“薄钰,非常感谢你。”
薄钰慌了一瞬,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淹没,连忙摆手:“我们是老同学,跟我客气什么!”
“薄钰,这份人情我记下了。”沈梨望着他,眼神清澈而认真,“日后若你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开口。”
“不用不用,能帮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薄钰笑容明亮,浑然不觉。
“哟——”护士站传来一阵善意的、拉长的起哄声。
薄钰耳根通红,扭头佯装瞪去。
沈梨却依旧平静且坚定:“不管你需不需要,我都记得这份人情。”
薄钰还想说什么,可护士站那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过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得去交接班了。”他看了眼手表,笑容里有些不舍,“明天见!”
沈梨点头,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走廊转角。
护士长从工作站后绕出来,靠着台边,笑意温和:“沈梨,我们薄公子人很好,风评也一向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沈梨脸上并无羞恼,反而绽开坦荡的笑:“我们认识很多年了,他确实是非常好的同学。至于别的……我觉得顺其自然就好。我先去看看小姨,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轻推开病房的门。
护士长望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轻声感叹:“聪明又清醒的女人啊。”
她说“风评很好”,沈梨便答“认识很久了”,言下之意是,我了解他的时间比你更长,他是怎样的人,我自有判断。她提议“考虑一下”,沈梨便说“顺其自然”,既没有在同事面前拂了薄钰的面子,也不会违背自己本心,将一切交付给时间与缘分。
“沈梨这么漂亮,心却好像有点冷呢。”一个小护士托着腮,小声嘀咕,“薄公子多好呀,虽然我们平时一口一口的公子,但他并没有院长公子的架子,反而很随和呢。”
护士长瞥她一眼,笑道:“所以薄公子喜欢的是她,不是你呀。”
护士小姐佯怒:“……护士长,这就有点伤人了啊!”
……
次日一早,沈梨拨通了钱万平的电话请假半天。果不其然,几句夹枪带棒的“关心”之后,对方才不情不愿地准了半日假。
谢云书在一旁听得真切,忧心忡忡:“要不你还是去上班吧?只是换病房而已,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事。”沈梨利落地换上外套,语气平静,“我们部长就这风格,就算我每天最早到、最晚走,他也能挑出毛病来。”
看着外甥女沉静的侧脸,谢云书心头泛酸。沈梨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本该得到更好地对待。但成人世界的规则如此,不管你是在家多么受宠的宝贝,在社会的大熔炉里面,大多数人都要学会逆来顺受。
“你们部长……喜欢野味吗?”谢云书迟疑地开口,“我让老家寄些过来?出门在外,该打点的关系……”
“小姨。”沈梨轻轻打断她,推着她往门外走,“我快三十了,不是十三岁。怎么和领导同事相处,我心里有数。”
“那不一定哦。”谢云书难得孩子气地反驳,“我都三十六了,还总觉得自己是二十三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