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如同奔流不息的长河。
迟宴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充实而漫长的一生。他见证了“丝路心桥”从一个构想成长为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其构建的文化交流网络遍布全球,成为连接中国与世界的重要桥梁。“晏园”也从一片家族果园,发展成为融合科技、生态与文化的高端农业品牌,其所代表的可持续发展模式被广泛借鉴。他培养的“文化使者”们,许多已成为各自领域的领军人物,将中国文化的种子播撒到世界各个角落。
他一生荣誉等身,却始终保持着清醒与谦逊。从预备党员到正式党员,再到担任一些重要的社会职务,他始终恪守初心,将个人价值融入为国家、为人民服务的伟大事业中。他经历过无数风浪,应对过明枪暗箭,但内心的信念从未动摇,行动的脚步从未停歇。
晚年,他逐渐将具体事务交给更年轻的团队,自己则更多地担任顾问和导师的角色,将毕生所学、所感、所悟,倾囊相授。他撰写的关于跨文化传播、文化自信与国际交往的著作,成为了该领域的经典文献。
在一个宁静的秋日午后,阳光透过梧桐树的枝叶,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已是耄耋之年的迟宴,头发银白,面容清癯,但眼神依旧清澈、睿智。他坐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那是阿依所在的羌寨后来寄来的、绣着吉祥纹样的毯子。
季阳的孙子,如今已是“丝路心桥”的核心骨干之一,轻轻走进来,为他读着最新的项目简报。迟宴微微闭着眼,听着那些熟悉又充满新意的名字和计划,嘴角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但也是一种圆满的疲惫。他守护了他想守护的,连接了他想连接的,在这个时代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看到了一个更加自信、开放、繁荣的中国屹立于世界东方,看到了中华文明在与世界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鉴中焕发出新的生机。
意识渐渐模糊,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从奢华公寓中头痛欲裂地醒来,面对季阳的怒火;雨林中与杀手的生死搏杀;直播镜头前桀骜不驯的“道歉”;警局里交出证据的决绝;父母寄来水果时心中的酸涩与温暖;国际论坛上从容应对的智慧;乡村田野间感受到的质朴真情;写下入党申请书时的庄重肃穆;以及无数次挑灯夜战、运筹帷幄的日夜……
没有遗憾,只有平静。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归于沉寂。面容安详,如同沉睡。
一代人杰,溘然长逝。举国哀悼,国际友人也纷纷发文悼念,赞誉他作为文化使者的卓越贡献。
他的骨灰,按照其生前遗愿,一部分撒入了清源县的果园,滋养那片生养他的土地;一部分安放在“丝路心桥”总部花园的纪念树下,象征其精神与事业永存。
……
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之后,是一种熟悉的撕裂与重塑感。
意识再次如同碎片般汇聚,沉重的疲惫感和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上一次更加凶猛。
他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布满蛛网的茅草屋顶。一股混合着霉味、汗臭和劣质墨汁的刺鼻气味钻入鼻腔。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粗糙发黑的草席。
寒冷,刺骨的寒冷,透过单薄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衫侵袭着他。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土坯房,除了身下的破床,只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破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几本磨损严重的线装书,以及笔墨纸砚——那砚台干涸,毛笔秃败,纸张粗糙发黄。
这一次,成了一个名叫“迟晏”的贫穷农村书生。
此人自幼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却毫无感恩之心。仗着识得几个字,在村里横行霸道,欺压乡邻。偷鸡摸狗、蹭吃蹭喝是家常便饭,还时常以“帮写书信”、“代写状纸”为名,讹诈本就贫困的村民。好逸恶劳,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烂债。前不久,更是为了几两银子,险些将邻家孤女卖给人牙子,引得全村公愤,被族长狠狠责打了一顿,关在这破屋里反省。
而此刻,这具身体正因为前几日的伤势和长期的营养不良,发着高烧,濒临死亡。
迟宴感受着这具虚弱不堪、疼痛遍布的身体,消化着这令人绝望的身份和处境,这一次的开局,比上一次更加恶劣,更加艰难,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艰难地挪到那张破桌前,看着浑浊水缸中映出的倒影——一张因营养不良和伤病而显得蜡黄憔悴的脸,眉眼间却依稀可见原主残留的几分猥琐与戾气。
窗外,传来村民的斥骂声和孩童的嘲笑声。
“迟晏那人渣还没死吗?”
“呸!死了干净,省得祸害咱们村!”
“听说他又欠了王癞子的赌债,这次怕是要卖屋契了……”
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迟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污浊的空气。上一次,他面对的是娱乐圈的泥潭;这一次,他深陷的是封建农村最底层的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