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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6 章（第1页）

接下来的日子，暮光堡垒像一口被投入烧红烙铁的冷水锅，从内部沸腾起来。

表面上，日常巡逻、训练、防御工事加固按部就班，只是强度提升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暗地里，以“深渊瞭望”获取的数据为核心，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席卷堡垒的科研中枢和指挥神经。

道格拉斯博士带领的生物与神经科学团队，以及从后方紧急抽调来的密码学、人工智能和异种社会学专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又像是面对瘟疫的医官，以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和压抑的恐惧，解剖着那92%的数据。

他们重建了“意识节点”的粗略三维模型，分析了其能量网络的拓扑结构和脆弱节点，尝试破译“摇篮”信号中残留的、可能包含维兰德逻辑内核碎片的编码片段。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是，在“节点”的精神辐射频谱中，除了冰冷秩序和混乱恶意，确实解析出了一些极其微妙、但反复出现的“模式”，这些模式隐约指向某些基础“欲望”——扩张、整合、效率最大化、威胁排除，甚至……“理解”。

“它想弄明白自己是什么，弄明白周围是什么，然后决定该怎么做。”一位面容憔悴的异种社会学家在内部简报中嘶哑地说，“这比单纯的破坏欲更危险。这意味着它的行为将更具目的性、策略性和……学习能力。”

与此同时，堡垒的远程传感器和潜伏在废船坟场外围的侦察单位传回的数据，也在不断印证着“节点”的活跃。虫族的调动更加频繁且富有章法，新型单位出现的比例稳步上升，甚至开始观察到一些小规模的“战术演练”——不同种类的虫族进行协同攻击或防御阵型变换。那种规律性的精神脉冲广播，已经成为废船坟场的背景音，其覆盖范围正以缓慢但确定的速度，向着坟场边缘扩散。

更让高层警觉的是，堡垒的情报网络捕捉到一些模糊迹象：其他几个压力较大的边境防线，近期也出现了零星的、类似新型虫族的目击报告，以及难以解释的虫族战术变化。虽然规模和明确性远不及废船坟场，但这足以让人产生最坏的联想——“节点”的影响，或许并不局限于那片金属坟墓。

迟晏和灰影在医疗和恢复的同时，几乎被“焊”在了分析团队旁边。灰影凭借其出色的技术直觉和对数据的敏感，成了道格拉斯博士的得力助手，协助进行模型构建和信号分析。迟晏则主要负责提供第一手的精神感知细节，并参与对“节点”可能行为模式的推演。

在一次高强度推演结束后，迟晏独自留在推演室，面对着全息星图上那个被高亮标记、如同恶性肿瘤般的废船坟场区域。秦风机甲最后消失的坐标点，像一根刺，钉在地图边缘的“漩涡区”。

官方的大规模搜索已经停止，只有雷克上校利用职权和私人关系，组织了几次小规模、高度隐秘的渗透侦察，主要依靠擅长潜行的精锐老兵和小型隐身探测器。迟晏因伤势和“深渊瞭望”的本职工作，尚未被允许参与。但雷克每次行动前和返回后，都会私下跟他通个气。

结果令人沮丧。“漩涡区”环境极端恶劣，充满狂暴的能量乱流和空间畸变，探测器损毁率极高。有限的侦查显示，那里残留着高强度能量爆发和虫族生物质大规模分解的痕迹，符合机甲自毁或激烈战斗后的场景。没有发现完整的机甲或逃生舱信号，也没有明显的虫族俘虏运输轨迹。秦风和“守望者”，仿佛被那片混沌彻底吞噬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像钝刀子割肉，比确切的噩耗更折磨人。但迟晏强迫自己将这份焦灼压入心底，转化为更冷静的观察和更刻苦的自我提升。他需要力量，需要更敏锐的感知，需要能在那种绝境下生存并找到线索的能力。

他的身体在高效医疗和自身顽强恢复力下迅速好转。精神力方面，那次深渊之下的冲击虽然造成了严重创伤，但也像一次极限的压力测试，反而让他对自身精神力的凝练和控制有了新的感悟。在确保不被堡垒监测系统察觉异常的前提下，他利用分析工作的间隙，进行着更深入、更精细的精神力锤炼，尝试将那D级下等的“量”，锻造得更加坚韧、敏感、富有穿透力。

这天下午，迟晏刚结束与道格拉斯博士团队关于“节点”能量网络潜在共振频率的讨论，个人终端收到了斯特林中校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时间和坐标：“1800时，第七隔离观察室。单独。”

第七隔离观察室位于堡垒生物实验室的最深层，安保等级甚至超过了一些武器库。当迟晏通过层层身份验证和扫描，进入那间充满柔和白光、墙壁是特殊吸波材料的房间时，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

斯特林中校站在观察窗前，背对着他。而窗前，一个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的身影，让迟晏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是灰影。

但眼前的灰影，与之前那个沉默、机警、存在感稀薄的侦察兵判若两人。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眶深陷，原本锐利的眼神此刻有些涣散，身体时不时会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额角和脖颈处，贴着几片连接着细导线的生物传感器贴片，贴片周围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

“他坚持要见你，在进入深度隔离治疗之前。”斯特林中校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有些事，他认为必须亲自告诉你。”

迟晏走到灰影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灰影，你怎么……”

灰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艰难而虚弱的笑容，声音嘶哑：“数据……有问题……不，是我们……有问题……”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斯特林皱了皱眉，但没有阻止。

“从废船坟场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灰影断断续续地说，眼神努力聚焦，“头痛，幻觉，睡眠中总是听到……低语……不是声音，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初很轻微，我以为是辐射后遗症或精神冲击的残留……”

他喘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头上的传感器：“道格拉斯博士的全面检查……发现了异常神经活动……我的大脑某些区域，出现了……微弱的、与‘摇篮’信号和‘节点’精神脉冲同频的……非自主共振。它们在……‘接收’信号，非常微弱，但持续不断。”

迟晏的心猛地一沉。同频共振？接收信号？

“你是说……‘节点’的精神辐射，能影响到我们？即使隔着这么远，有堡垒屏障？”迟晏的声音带着寒意。

“不是所有人……博士怀疑，可能是因为我们……尤其是你和我，在近距离、高强度接触过‘节点’的精神力场，尤其是最后那次冲击……我们的意识，可能被‘标记’了，或者……留下了某种‘连接通道’的种子。”灰影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我的精神力评级只有C级中等，抗性较弱，所以症状出现得早，也明显。博士说，你暂时没有检测出明显异常，可能是因为你的精神力……比较特殊，抗性更强，或者……‘节点’对你的‘关注度’或‘标记方式’不同。”

迟晏立刻回想起自己最近精神力锤炼时，偶尔会捕捉到一丝极其遥远、模糊的“背景噪音”，当时他以为是堡垒内部设备干扰或自身恢复期的幻觉。现在看来……

“这种‘连接’……会怎么样？”迟晏沉声问。

“不知道。”灰影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博士说，可能是单向的信息泄露——‘节点’无意中散发出的精神辐射被我们接收，就像接收广播信号。也可能是……双向的潜在通道，在某些条件下，比如我们主动进行高强度精神活动，或者‘节点’主动加强‘信号’，可能会产生更深的联系，甚至……被‘节点’感知到我们的位置、状态，或者更糟……被其意志影响、侵蚀。”

“所以你要进行深度隔离治疗？”迟晏看向斯特林。

斯特林这才转过身，点了点头：“道格拉斯博士制定了方案，尝试用药物、特定频率的能量场和神经阻断技术，消除或压制这种异常共振，切断潜在的连接。过程有风险，且需要时间。灰影队员自愿接受。”

她看向迟晏，眼神锐利：“你也必须接受全面、深度的神经与精神力扫描，从现在开始，定期进行。‘深渊瞭望’的工作需要你，堡垒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关键人员，更不能承受你成为潜在安全漏洞的风险。”

迟晏明白其中的利害。他点了点头：“我接受安排。”

灰影再次睁开眼，看着迟晏，眼神复杂：“迟晏……小心。那个东西……它很‘好奇’。我能感觉到……它在‘摸索’，在‘尝试’。我们带回来的数据，可能让它……更了解我们了。它下次的行动，可能就不会只是被动防御或愤怒反击了。”

他顿了顿，用尽力气般说道：“秦风……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被……带到了‘节点’附近……他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