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日午后,花宴总算开始了。
未时初至,花厅里地龙烧得极暖,大夫人坐在上首,其余宾客依亲疏年齿列坐,每人跟前设一张紫檀木小案,案上置蜜煎、时新果子并一盏温热的香饮子。
上完了糕点,千漉和秧秧退至厅角垂帷旁听候差遣。
千漉抬眼望向主位,大夫人是她在这个时代见过最美的女人。
一张饱满的鹅蛋脸,肌肤如玉,显然是常年精心养护,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凤眼直鼻,嘴唇饱满,点着绛红色口脂,头戴一套赤金点翠嵌红宝的头面,腕上带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
艳而不浮,华而不俗,静坐在那里,便是一幅浓丽的工笔仕女图。
千漉第一次看见大夫人,便被那扑面而来的华丽美貌看得呆住。
也难怪,崔昂生成那样,这是遗传了亲娘。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生来便得造物者偏爱。
众女眷正流连花间,赏玩谈笑,席间大夫人兴起,提议赌试堂花,丫鬟们便抬上几盆初绽的牡丹,放到中央长案,众人纷纷以香囊、玉佩等物为注,押哪一朵能开得最盛。
正嬉笑间,忽有丫鬟来报:二夫人到了。
大夫人口角原本噙着的笑意,倏地淡了下去。
“大嫂这儿好生热闹,我大老远便听得欢声笑语了。”二夫人穿着素雅,不似大夫人那般穿金戴玉,辉煌华贵,不过她本身长相也属清秀那挂的,若妆饰过繁,反倒压不住。全仗一身好气质,书卷味浓浓。
“这是在玩什么呢?”二夫人笑吟吟问道,目光扫过满堂宾客,最后落回大夫人身上。
席间有人答了句“赌花”。
二夫人不请自来,大夫人虽心中不豫,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眼风微微一扫,丫鬟立即会意,添设一席。
二夫人便施施然坐下:“赌花虽有趣,到底寻常。今日群芳毕现,不如我们玩些更雅致的?”
大夫人将手中的茶杯往案上轻轻一搁:“二弟妹想玩什么?”
厅中霎时静了一瞬,在座皆是明白人,多少嗅得出这妯娌间的暗潮。
千漉见席上有一碟糕点已空,扯了秧秧,一同退出去取。
抄手游廊上,秧秧小声道:“大夫人真的好美啊。跟画里的仙女一样。”
千漉忍不住一笑,这小孩,但凡是长得好看的,在她眼里就是仙女仙男。
千漉戳了戳她:“那咱们少夫人呢?”
秧秧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才凑到她耳边:“少夫人没大夫人好看……”顿了一下,“也没少爷好看。”
待她们端了糕点回来,厅内已另开一局,斗诗。
以兰花为题,即兴赋诗。
众女眷或沉吟,或挥毫,互相品评唱和。
大夫人的脸色不太好。
原文中,大夫人与二夫人在闺中就是死对头,两人家世相当。大夫人郑月华生得美,素有“京中第一美人”的盛誉,二夫人贺琼则以才闻名。
据说,当年崔家为大爷相看,老太爷心底最属意的是贺琼。
宗妇之选,自当择一位稳重端方、能担大事的女子。
贺琼样样合适,唯独容貌差了点。郑月华长得好,但名声不好,听闻性情骄纵跋扈,又被家中娇宠太过,生活奢靡无度,这般女子,岂是宗妇之选?
谁知大爷一见郑月华,竟神魂颠倒,痴缠了数日,定要娶她为妻。老夫人拗不过独子,终究遂了他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