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外。
“这个法子真的安全吗?”沈无虞抿了抿唇,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吐出:“若是有更稳妥的法子,我也可以多等些日子的。。。。。。如此行事,只怕出了纰漏,你会有危险。”
闻赋光摇摇头,“教坊司是礼部下辖,日常都有兵丁守卫,规矩森严无比。而我们再怎么蛰伏,也很难进得了教坊司的门。易容术不足以彻底把我变成里面的熟面孔,即使侥幸混进去了,那些力妇走什么路线都是有定数的,我没法甩开别人到处乱跑,被发现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惕。”
“就。。。。。。只有教坊司了?”
“我已经以买小仆为由遍寻了京城叫得上名字的人牙子,都一无所获,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我虽然不能直接问,但言语中都暗示过无瑕的条件,却没有一个人牙子说起过她。
况且她娘是礼部侍卿,若是苏阚想要放一个人在教坊司,那恐怕连招呼都不用打,顺手而为罢了。
你别说了,今日这一趟既然已经来了,那总是要试试的。如今这时节,马厩偶尔走个水不算什么的,应当不会过度引起旁人注意。况且经我打探,这座马厩恰好在杂役们住的屋子附近,若是运气好,或许就能确定你妹妹的安危了。”
“。。。。。。好。”沈无虞低下头,闻赋光对他有大恩,原本应当是他替人卖命的。
可她收留他这些日子,并没有吩咐他做什么事,如今还要以身犯险,替他去寻妹妹,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
沈无虞神情灰暗,忍不住想若是当初闻赋光没把他从何长翊手上弄出来,他会屈服吗?恐怕是会的,为了苟且偷生,就算是杀母仇人,他应当也是会在拒绝了多次以后,不得不委身的。这样卑劣的自己,她应该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在意。
闻赋光和沈无虞蹲在教坊司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她没法妄动,静止不动的时候是最难熬的,她会忍不住想起某人。
当着沈无虞,闻赋光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她自己心里也知道这个计划十分粗糙,可她现在急需要做些什么来转移些注意力,让煎熬的心沉浸在其他事中,暂且忘记那个人。总之,她还是急躁地选择了尽快实施这个计划。
而关于沈无瑕有可能在教坊司这事,她还是经人提醒。
那日从妘祖庙中悄悄溜出来,她坐着老媪的牛车进了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由于对现状实在一筹莫展,便去找了阮笛,打算吹会儿牛,散散心。
两人去了先前去过的西域酒馆说话,这回闻赋光做东,选了个包间,酒是男掌柜亲自上的。
闻赋光满面愁绪,不仅阮笛看得出来,连穿着清凉性感的男掌柜也能看得出,便问她可有什么心事。当着男掌柜的面,闻赋光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她的烦心事那可是多了去了,可是都没法对外人言说。最后,她拣了件不那么凶险的事说了出来,即遍寻沈无瑕而不得的事。
当然不是直接将来龙去脉说出口,她含糊地说自己欲寻找一个故人的孩子,却不知道她是被卖到哪里了。她只想到了京中的人牙子那里或许会有线索,可那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人牙子那里也打听不出来什么。
听了这话,那男掌柜沉吟一二,便笑着说还有个地方或许曾买进人,旁人却不好打探,那就是教坊司。不过他也只是猜的,里头具体的情形却是不好说呢。
男掌柜说完便带着一身丁零当啷,亭亭袅袅地走了。闻赋光仔细想想,觉得他这个猜想也有几分道理。眼看京中能找的地方已经找遍了,若不去教坊司里找找,那或许就再也找不着了。只是教坊司不是她能够随意进出的地方,为了找人,她非得制造些动静出来,有了骚乱才有机会。
如今这时节,各处都要生火烧碳了。闻赋光捧着面小镜子蹲了没一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中午阳光最盛之时,成功点着了马厩。
冬季本就干燥,马厩里又到处都是容易着火的干草,火势蔓延得很快,火舌转瞬间便已经攀上了屋顶。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她纵火是为了引出一旁院子里居住的杂役们出来灭火,若先被周围把守的兵丁抢先扑灭,那就功亏一篑了。
因此,闻赋光还得破坏附近的大水缸,那是专为走水应急预备的。
教坊司周围都有兵丁把守,她今日带了弹弓出来,需得一击即中,否则既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又没达到目的,或许就会难以逃出生天。
待火势渐渐大了,近处的水缸被击碎,远处的水又一时难以大量运来,附近必然大乱,住在杂役院里那些仆从才有可能全跑出来。若非如此,但凡只派出青壮年来救火,他们的计划都达不到目的。
她将沈无虞留在树上,希望他眼神够好,能擦亮眼睛在人群中看清一张张脸,确定其中是否有他亲妹。
教坊司的院墙很高,闻赋光往西面奔去,冒险上了棵更高的树。
她冷静地夹起三颗石子,没有过多犹豫,确定好角度后即刻动手,随着一阵尖厉的破空声,视野内的目标应声而碎,大量水流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什么人!”附近的看守尚未收到走水的消息,被水缸破碎的声音一惊,以为是有人袭击,抬头四处张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