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声说:“我爸爸……的照片和旧物,大部分都在国内的老房子里。”他的声音很稳,但江浔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伦敦很远。而且……那里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
这句话说得异常平静,却像一把钝刀子,缓慢地割在江浔心上。他听出了那平静之下深藏的悲伤和抗拒。
林安言不是不喜欢母亲,也不是不能理解成年人寻求新的伴侣和生活,他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彻底离开与父亲有关的世界,去融入一个全新的、陌生的、可能意味着某种“替代”的环境。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宋萤他们已经打到了饭,在不远处的桌子边招手。
江浔却觉得脚下像灌了铅。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或者干脆是幼稚的“你别去”,但最终,他只是伸出手,在周围人流的遮挡下,飞快地、用力地握了一下林安言冰凉的手。
“先吃饭。”他低声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安言的手指在他掌心微微颤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握,又很快松开。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那顿酸菜鱼,宋萤吃得津津有味,江疏延和刘念也聊得开心。但江浔和林安言都有些食不知味。江浔时不时看向林安言,看他小口吃着饭,动作依旧优雅,却少了往日那种专注于食物本身的松弛。
他知道,伦敦的事像一片阴云,笼罩在了林安言的心头。
下午的课变得格外漫长。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复杂的公式,英语卷子发下来带着油墨的味道,一切都按部就班,却又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江浔几次想给林安言传纸条,笔尖悬在纸上,却不知道该写什么。任何苍白的安慰,在可能到来的、跨越大洋的分离面前,都显得无力。
……
……
……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终于响起。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开始收拾书包,教室里充满了桌椅移动和拉链开合的声响。江浔动作慢了些,他看向林安言,对方也刚合上笔袋。
就在这时,校园广播的电流声“滋啦”响起,紧接着,一段轻快又带着些许迷幻色彩的旋律流淌出来,瞬间充满了整个教学楼。
是NewJeans的《Ditto》。
前奏如同雨滴敲打窗棂,干净的女声缓缓唱起:
“Stayinthemiddle,likeyoualittle,dontwantnoriddle…”
(停留在中间吧,就像你有一点,不想要任何谜语……)
歌声透过每个教室的喇叭,在走廊里回荡。原本喧闹的收拾声渐渐小了下去,很多人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这首曲子有种奇特的魔力,轻松又带着青春的怅惘。
“??????sayitback,oh,sayitditto…”
(告诉我,回应我吧,哦,说同样的话…)
江浔不懂韩语,但旋律中那种淡淡的渴望和不确定,却像一根细线,轻轻缠住了他的心。
他看向林安言,发现对方也停下了动作,正微微仰头,听着广播,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柔和。
“??????????????sosayitditto…”
(早晨太遥远了,所以请说同样的话…)
歌词里的“早晨太遥远”,莫名地击中了江浔。他和林安言的“早晨”才刚刚开始,他们的高三,他们的陪伴,他们共同面对的挑战和收获的喜悦……如果伦敦成为现实,那么他们共同拥有的“早晨”,会不会也变得遥远?
“??????????????????????????cold,cold…”
(停留在下颌线的目光不知为何冰冷,冰冷…)
林安言的侧脸线条清晰,夕阳的光勾勒出他下颌的弧度。江浔想起中午他提到父亲时,那平静之下冰冷的悲伤。他的目光,是否也曾这样,因为思念和抗拒而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