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在时,内侍省的太监是不被允许出宫建府的,为的就是避免宦官结党营私,进而把控朝政,危害社稷,可惜先帝乍然崩殂,太后和长公主分庭抗礼,宦官也成了党争的关键。
魏昭是太后近侍,入宫后在御药院试药,颇得太后宠幸,一朝鱼跃龙门,在贵人面前侍奉几十年,是首个出宫建府的内宦,朝中私底下唤他“千岁”。
不敢加那个“九”字,前朝珠玉在前,五马分尸的死法。
而封恒作为圣人近侍,自然是紧随其后,休沐日都会出宫回府,以昭显无上隆宠。
如今日这般,皇命昨日便下了,封恒今日随谢明夷一道进的宫。
两人不疾不徐,两侧无人敢抬眼,一路鞠躬伏跪。
到了贤政堂,屋门紧闭,隐约透露出沁人心脾的龙脑冷香。
封恒满脸堆着笑,先是对着谢明夷颔首,然后才轻轻叩门,“皇上,谢大人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里面的谈话声和翻书声戛然而止,屋门由个小内宦打开,露出一张生怯的脸,“公公。”
崇光帝独坐在高台处的软榻上,下方两侧设几张几案,后面是整排摆列的书架,书墨的气息袭面而来,带着新鲜的宣纸香味儿。
谢明夷突然想到,这贤政堂是由豹房改建而成,先帝是马背上的皇帝,南征北战数年,军费耗资巨甚,功过是非难以相抵,晚年时昏聩了些,在宫中修建豹房,豢养教坊司的伶人,整日莺歌燕舞,鼓乐吹笙,好不快活。
贤政堂是枢密院和中书门下官员交流的场所,崇光帝即位时已被废黜,直到年节前才重新启用,这些书籍和博古架也是新搬进来的。
“明夷。”崇光帝见她来了,眼眸微微亮起。
两侧官员倏然起身,恭敬地行礼,唤了一声:“谢大人。”
谢明夷行了礼,“皇上万岁,诸位大人安好。”
左右不见东西二府的相公,其余官员都在,应当是在别处议事,联想到这里,谢明夷心头一动,微凛的眸光透过指缝。
果然,崇光帝眉心微蹙,眸中薄怒转瞬即逝。
谢明夷在心间无声叹息。
崇光帝脸上又挂着笑意,“明夷,快坐,离朕近些。”
封恒连忙在崇光帝下首安排新的桌椅,用拂尘扫了扫,“大人,请。”
谢明夷安然坐下,崇光帝便递过来一叠奏章,温和地笑说:“明夷,咳咳,枢密院最近总是呈上来这些折子,看得朕头疼。”
下面的官员听闻头也不敢抬,只是抄录时的笔触声愈发急促与窸窣。
崇光帝面色未改,唇角拎着薄冷的浅笑。
“是。”谢明夷起身接过,立即翻开,入目是后宫上月的用度,太后的庆寿宫除了按照份额的例银,还有年节打赏的额外支出,足有万两白银之巨。
谢明夷眸光轻闪,朱批迟迟未下。
崇光帝顿了顿,忽然说:“明夷,太后大病初愈,朕感念上苍垂怜,打算让修造司拟定图纸,暂且称‘长宁福佑宫’,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