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发丝像是被凌迟撕扯的落叶,随着枝干的晃动抖落一地。
他已经感知不到痛,伤口一遍遍被扯开,早就麻木。
“你去看看,去看看市内的热搜新闻!你知道他们把调职文件扔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周围站了多少人吗?!”
“朋友,领导,还有跟我斗了半辈子的死对头都在!”贺军越说越激动,眼眶更红了,恍惚间,贺欲燃差点就认为那是自己父亲因为他的伤流的。
但贺军眼里是不甘,是愤怒,是对他恶狠狠的讨伐,唯独没有心疼。
“上级要求我处理家庭丑闻的红头文件要不要给你看一看!贺欲燃,看一看你是怎么在外面把我的脸丢尽了!”
“为什么要招惹李靖宇?为什么要因为一个男人招惹李靖宇!”贺军发了疯一样质问他:“我告诉过你,不要再跟着佳木的人蹚浑水为什么不听!”
“他毁了我弟弟前途,砸了我的店,柯漾脑袋缝了二十针,王康左手肌腱断裂,买通崔助,陷害你。”贺欲燃有问有答,像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不放过我,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可回答永远得不到任何,哪怕是片刻的沉默,让他有喘息的时间。
贺军眼皮都没眨,一字一句说:“那个破店就该被砸!”
“你那些朋友,就是你那些朋友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贺欲燃,早知道你会活的这么难看,我就不应该生下你。”
贺欲燃没动,静静的听着。
“早知道会是这样……李靖宇就该打死你。”
指尖抽动了两下,血腥味蔓上胸口又被他狠狠咽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父亲扭曲的脸,发丝被拨弄两边,自己布满伤口淤青的脸彻彻底底暴露在贺军面前。
可他没有从贺军脸上看到一点点疼惜,哪怕是看到他遍体鳞伤的一丝诧异。
“你知道?”
你知道我是被李靖宇打成这样的。
你早知道这四个小时里,我是如何被李靖宇敲断肋骨,又如何爬着把监听器塞进他的口袋。
你知道我堵上一条命去换那些照片,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我也义无反顾的试了。
然后你说。
他怎么没把我打死。
贺欲燃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说:“对不起。”
太对不起了,曾经他没勇气去死,现在自己又命大,没死成。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贺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等调职地点确定下来,我立马订机票,你跟我走。”
他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确,看着贺欲燃的眼睛:“酒吧关掉,随便你过到谁的名下,还有……”
“不断。”
贺欲燃直视他的眼睛,明明是像小时候一样在仰视他可贺军再也找寻不到那眼中的一丝恐惧和服从。
“关掉酒吧,我同意,去胡云峰手下工作,我也同意。”贺欲燃咬肌颤动,身下一直攥着被单的手终于松开:“但我不走,也不断。”
贺军眼里是浓浓的嫌恶,好像面前的人是个染上脏病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你再说一遍?”
小时候,贺欲燃最怕听到贺军说这样的话了。
因为这证明他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预示着他马上就会受到更重的惩罚,被打骂,被禁足,被剥夺自由的权利。
但现在,九死一生,似乎没什么好怕的了。
所以他盯着贺军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不走,不断。”
“除了这个,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只要你能解气。”
贺军这次没有大发雷霆,因为他似乎明白贺欲燃真正在乎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像是在贺欲燃这扳回一局似的,竟释然的笑起来。
“贺欲燃,一直这么刚下去,你不会好过,那个男孩也不会。”
贺欲燃瞳孔的扩散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