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近,又那么远。
“贺欲燃?”
“歪!说话呀!我问你订几点的航班,我好准备一下呀。”
“啊……”贺欲燃没能发出声音,紧跟着喘了好几口气,脑子才慢慢回轴:“等,等明天回公司再说吧,你早点休息,我,我挂了……”
“啊?你咋了,喂?”
他声音不是一般的虚弱,断断续续像是被人威逼了似的,徐大鹏挂完电话纳闷了好一阵。
贺欲燃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文件,整整读了一页,却只字没往脑子里记。
四年的杳无音讯,他并不知道江逾白到底考去了哪所学校。
但他是有预感的,并且是很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不可能会离开上海。
今天面对那份调职协议踌躇不决的自己,那些夜里暗暗下定决心不要回到那座城市的自己,好像都被老天轻微一弹指就改变了方向。
他终于明白,他对上海的感情,已经不是难过痛苦,更多的是害怕。
那些他自认为被驯化的、嵌进肋骨的坦然,却被二十七岁与二十三岁的自己对撞成碎渣。
*
宣讲会开的十分顺利,三天辗转五所大学,针对不同地区和校文化,贺欲燃也做了不止一份稿子,每天结束后回到酒店就是修稿写稿。
十二点,贺欲燃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喝完桌上林晓三个小时前送来的牛奶,已经凉了,漂浮着一股奶腥味,他皱了皱眉,跟徐大鹏最后确认了一遍明天的行程安排。
徐大鹏困的哈切连天:“你早点睡吧大哥,我真是佩服你的服从能力,今天转了两个大学演讲,上下飞机就够折腾人的了,你也真有精力,回来还能修稿。”
两场宣讲会,共用了四个小时左右,贺欲燃在台上嘴就没闲下来过,要说不累真是假的。
“跑两天就习惯了。”贺欲燃摘下眼镜,起身边走向浴室边问:“明天的航班飞哪里来着?”
徐大鹏说:“最后一站,上海。”
解开扣子的手轻顿,徐大鹏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音。
“嗯?你睡着了?”
“没事。”贺欲燃又说:“八点的航班,早点起。”
徐大鹏总觉得这几天他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比如他总是看着宣讲会文件发呆,地点确认那一页永远是摊开的,除了工作时注意力在线,其余状态特别差劲,有时候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见应。
或者是第二天七点,他又看见贺欲燃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坐在酒店大厅,徐大鹏下巴要惊掉了:“你几点醒的?”
贺欲燃从沙发上坐起来:“六点多。”
徐大鹏拉着行李箱小跑跟上:“我他妈感觉你昨晚一宿没睡。”
“你感觉错了,我昨晚睡的很香。”贺欲燃冷冷地答。
徐大鹏跟林晓对了下眼神,谁都没敢再说什么。
但他的猜想是对的,贺欲燃这几天睡眠都很差劲,昨晚确实是一宿都没有睡,睁着眼睛躺到了早上六点,一点困意没有。
飞机穿越云层,眼下掠过的景色,熟悉又陌生。
万米高空,整个上海被缩影,贺欲燃头靠在窗玻璃,平静又忐忑的临摹。
他在找,这里究竟与四年前他坐在飞机上的看到的最后一幕有何不同,他以为时间过了这么久,这段残存的影像早就被压缩成了泡影,模糊的留在记忆最深处。
可当他真正穿过云层抵达,他依然可以准确的想起街道的排列,看出城西多了片高厦。
走的路太远,离开的时间太久,他似乎都忘了他是从这里出来的,这儿,本身就是他的家。
北海总部特派人来接应,落地就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他们把行李丢给专业人员,直接抵达交大就可以。
城西修了条新高速,商务车二十分钟就抵达交大附近,贺欲燃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被徐大鹏提醒下车了。
来接他们的是几位金融系的资深教授,阵仗很大,甚至有迎宾横幅在校门口挂着。
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曾视频会面确认流程时见过,贺欲燃表现的也很自然,率先上去握手:“陈教授,辛苦。”
陈庆祥笑的和气:“贺经理客气了,是你们辛苦,我听说,昨天刚到杭州,今早就飞到上海,有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