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称公主,也不称兄妹,反是以她夫婿徐维彬官职相称,自是疏远之意。
顾怀乐恭敬跪下,深叩于地为他行礼,却并未即刻起身。
“自王兄北征乌厌术石离京,匆匆已有七年,怀乐思念王兄,特来看望。”
顾元琛未抬眼,放下茶盏轻哼一声,只等顾怀乐继续说下去,想看她想能闹出什么花样。
“边关六载,王兄征战辛苦,如今归京,更要好生将养。”
她淡漠地说道,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不做的指示前来,听不出一丝情绪。
顾元琛便也打断了她。
“说这些做什么,除夕那夜本王也见过你了,你好得很呢!这些话也是你会说的?是太后让你来的吧。”
“是怀乐自己要来的。”
她垂下头轻声说道:“怀乐不如芬儿,总能与王兄相谈甚欢,若是言语间冒犯了王兄,还请王兄原谅。”
顾元琛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摆了摆手,让洪英将人扶起来,落座一旁。
“你也有脸提芬儿,说什么思念本王的话?”
想起顾怀乐做过的诸多糊涂之事,顾元琛就难掩怒意,骂道:“本王七年前给你的信你却看过了吗?若已经看过,怎么还敢去见她!”
“王兄信中痛斥与教诲,怀乐字字句句谨记在心了,只想这些年,王兄变了许多,怀乐亦然。”
“变了?”
顾元琛讥笑一声。
“若真是变了什么,何以不见你有一丝悔过,你可向芬儿道过歉,弥补过她?你一时自私蠢顿,害苦了多少人!”
“当年过错,怀乐已经遭受了许多报应,只是过错已不能弥补,便也无需再提了。”
顾元琛不想同她多言,抑下心中愤懑,冷声质问她今日究竟为何前来。
“怀乐有了身孕,只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心下惶恐,却也不知要同谁来说。”
顾元琛只觉她莫名其妙,却也懒得深究什么,让她安心养胎便是。
顾怀乐接过了洪英奉上的茶,默默品抿,良久才问道:“王兄觉得太子殿下如何呢?”
顾元琛目光一冷,才消下去的厌恶又浮上心头。
“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岂是我臣下之人妄议的……”
“空耗了许久,你就是想问此事?是太后命你来试探本王的吗?回去告诉她,本王岂敢有觊觎皇位的心思,让她不必担忧什么。”
“不,只是怀乐想来探望王兄,怀乐以为,王兄远比太子殿下更能继承大统,王兄保重,怀乐告辞了。”
她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起身将离开时,顾元琛终是喊住了她,低声道:“可是因为徐维彬仍待你凉薄,你觉此胎不稳?”
她脚步一顿,沉默着并未回应,只是眼角泪光点闪。
“怎么不同太后说?无论如何,她也是徐维彬的姑母……”
顾元琛顿了顿,又叮咛了一句:“告诉皇兄也可以,你虽做过错事,可终究是兄妹,他不会不管。”
“怀乐明白了。”
顾元琛目送她离开,心下烦闷不已,问洪英这些年顾怀乐可还经历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洪英思量一番答道:“……太子殿下出生后,太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就见得不多了,侍郎大人府上也添加=了许多姬妾,与公主恩爱不复从前。”
再想起方才她那句“王兄更能继承大统”,顾元琛便更觉荒唐,当真不知自己这个妹妹缘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又过了两日,便是洪英与魏青的大婚之期。
洪英在京城亦有一处宅院,只因尚未修缮完整,便是在王府内办的婚事。
吉日良辰,敬王府一改数年来的昏寤沉寂,披红挂彩,廊檐之间处处布置红绸,就连庭中尚枯着的花树,枝头也被系上彩绦。
顾元琛静立阶前,仍是一身玄色常服,却难得穿了一件锦纹的暗红外袍,算是应和了今日的欢喜。
他仰面望着高处飘摇的红彩,目光却忽有些恍惚,不由得将手按在心口轻抚,缓解那不知名的刺痛。
若有婚事,他的敬王府竟也能装点得如此欢欣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