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眉见他一时神色凝重,许久不言,轻声唤道。
“……只是想起离京前皇兄所言,无事的,眉儿继续说吧——听闻益州流寇与窨楼有关,这群人可是原在北方的窨楼余孽?”
姜眉颔首:“是,听说是昔日在朝中的靠山倒了。”
顾元琛回想了一番近年来被天子处置打压过的重臣,却都不似与窨楼有关。
他抚着姜眉的手背,忽想起六年前纠查到一半的线索,便问:“眉儿,你可知道窨楼新主与前丞相赵书礼可有牵连?或是旧主呢?”
姜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曾听说什么丞相,不过去年从一个窨楼旧人处隐约听闻,如今窨楼的主人似是姓石,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打着石宗云的名号。”
顾元琛心下一沉,一个名字浮上心头,“石贼有个次子,名叫石烈。”
昔年石宗云篡国,为证明其承与正统,登基后预为自己如历代帝王一般封禅,却于大典前夜暴毙,家眷被其逆部屠戮,悬首城上,有一次子石烈,据闻是抱着幼妹葬身火海的,死无全尸的。
姜眉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便也说要再寻人打探一番。
一旁传来一声响动,是康林手中的小匣掉到了地上。
他如今也才十九岁,这些昔年往事发生时他还是个婴孩,便更如天书一般,他强撑清醒听了许久,终是在旁点顿起了头,一时放松了手。
顾元琛也不让他辩解什么认错什么,只道:“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无事了。”
姜眉轻笑一下,也看向顾元琛关t切说道:“你也歇息吧,明日自有明日的忙碌。”
“那我等眉儿睡着。”他颇有些执拗地说道,“你安睡了,我方能安心。”
她并不坚持,吹了灯抱着小珍躺下,顾元琛坐在不远处,听着远处逐渐均匀的呼吸声,郁结之色却始终没有离开眉心,终究未能好好安枕。
深夜,顾元琛又被一阵心悸惊醒,他坐起身,下意识地解开覆眼的绸带,眼前仍遮着一层朦雾,却已能勉强视物。
至少,如今他能看清眉儿蜷缩在床榻上安睡的身影了。
他悄然起身,眷恋地凝望片刻,才一步步靠近她,刚停下脚步,姜眉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是我吵醒了眉儿?”
姜眉摇了摇头,静静坐起身,这是六年以来,第一次再见他的面容。
“睡吧,明日去寻郎中看看,有一家叫杏济堂的医馆,我常去那里。”
“好。”
她起身,挽他回到小榻前,为他系好绸带,亦在他肩头轻轻趴伏了片刻。
她没有再离开,只是在他身边缓缓躺下了。
长夜寂寂,两人并肩而卧,一夜安眠。
*
天光初透,屋内尚昏沉时,姜眉便起床了,这是她在村野小居多年留下的习惯,只是不料到顾元琛也起得这样早,她记得顾元琛原有些懒起贪眠的习惯的。
“北地昼短,若还似从前一般,怕是要睡至日上三竿了。”
顾元琛淡淡答道,低头去整理他的衣襟。
边关寒凉,每入秋之后,朔风犹为尖啸,便如刀子一般刺骨,故而多过卯时,他就再难安睡了,久而久之,竟也成了习惯。
“如今回来了,便好些了,待陆家的案子了结,你可以好好休养。”
姜眉轻声说道,是为他建立功勋,如今归来安养感到欣然的。
顾元琛只能在她不见处垂眸苦笑。
她不想再吃素面,可那些荠菜肉包子也已经凉硬,姜眉如今也很珍惜身体,便不得不收回包袱中。
听到她翻动油纸的声音,顾元琛问她可是饿了,姜眉只说是此观中真人尚清修,不沾荤腥,不便借人家的炉灶用。
“其实也无妨……我给眉儿想个办法。”
顾元琛依着记忆行至暖炉边,伸手探了探,恰炉内炭火熄灭,便让姜眉去外面寻几片宽大的叶子来,包在油纸外面,埋进尚有余热的炭灰中,过些时候,小珍也醒来,嗅了嗅,说屋内很香。
姜眉拿了个包子出来,果然是温软妥帖了的,不由莞尔,问这是什么吃法。
顾元琛答:“是从木伊人那里学来的……约往远西远北去,风俗便越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