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桐的数学班和余榆的阅读班都在附近,步行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两人掐着点出门,撑着太阳伞走在路上闲掰扯。俩姑娘说的话都没什么营养,不是越前龙马,就是年级上又是谁和谁谈了恋爱、女孩与女孩争风吃醋。
余榆不想听那些扯头花的事,她刻意引导,徐新桐便说起了今天小叔突然回家的事情。
原是爷爷昨天半夜空调吹得有些感冒,今天早晨便去了一趟医院。小事一桩,但不知怎的,徐暮枳知道了,请了个假便匆匆往家里赶。
“小叔真是紧张爷爷。”
他这样看重,是早已经将徐爷爷当作了自己的亲爷爷。
余榆思忖着,说完后又突然想起吃饭前两人在楼下的情境,抿了抿嘴,在道德与道理间,选择了徐新桐。
她决定侧面点一下徐新桐:“小叔哪里都好,就是有点严格。他严肃起来,挺吓人的对吗?”
结果徐新桐非但没听懂,甚至开始着急,替自己的小叔解释起来。
“不会不会,小叔人很好的。”
余榆仰头望天。
徐新桐啊……
徐新桐却生怕她误解小叔,对小叔印象差了,拉着她说什么小叔就是面冷心热,你看院子里这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对他风评多好啊;又说小叔其实根本不严肃,私底下性子活络得不行,朋友遍天下哎。
又开始了。
她小叔她小叔她小叔……
也就是如今余榆存了些小心思,恨不能多听听徐暮枳的事。换作以前,恐怕早就捂着耳朵大声唱着歌逃跑。
但现在,余榆佯装勉强,却竖起耳朵,耐了心听着徐新桐说话。
徐新桐这个“唯小叔是尊”的人,定是绞尽脑汁地同她说起那些徐暮枳的好,像是铁了心要拉着她与自己一起成为徐暮枳身后的小粉丝团。
“我一定要给你说一件事儿!”
“我记得他当年刚来我家的时候,有次我被爷爷骂哭,赌气,大冬天的就穿了件单薄睡衣躺在沙发上,冷得瑟瑟发抖,翻来覆去睡不着。其实我以前也这样,爷爷知道我受不了会自己溜进房间,所以从来不管我,但其实我挺想有个人来哄哄我的,女孩子嘛,总是要被多疼疼的。所以那次,我等了十来分钟,爷爷还是没来。”
“是小叔,”徐新桐说,“是他抱了床被子,轻手轻脚地跑过来给我盖上了。”
徐新桐永远记得那天夜里,徐暮枳半蹲在沙发旁,温声对装睡着的她说的话。
他说:“小姑娘家家,气性再大,也别做让自己吃亏的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社会弱肉强食,今后有的是委屈要受,难道都靠伤害自己换取旁人愧疚吗?”
彼时口吻尽是爱护,听得正是委屈凄凉的徐新桐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从那以后,她就记住了那句话——“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人生在世,好好爱惜自己。
说话间,她们慢慢走到补习班楼下。
周围的学生多了起来,头顶上大大的“领航教育”广告牌悬着,人来又人往。
她要和徐新桐分道扬镳了,两人却还拉着手说不停。
余榆想了想,很认真地道:“桐桐,以前我总觉得你说得浮夸,可如今我明白了……”
心理学上说,青春期是一个自我同一性形成的关键阶段。个体会通过寻找“理想化的自我”投射对象,借以探索自己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这就好像,每个女孩子的青春里,都有过一种“偶像崇拜”。这种倾向很可能就是源于对自我提升的渴望。所以有的女孩子崇拜铁血丹心的军人,有的女孩子则羡慕光芒万丈的骄子。
徐新桐的崇拜幻想是越前龙马。
而余榆也忘了自己是从哪一刻开始确定的。
她的幻想,叫做徐暮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