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说,是啊是啊,用力一捏橡皮鸭,捏出一声怪叫来。
姜丹华的老公方耀平又出差了,姜丹华索性带着儿子又住回了自己爸妈家。
她爸妈家住的楼房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拆迁又回迁之后分配的,中套,格局不好,有一个完全无用的窄长过道。不过,房子倒是南北向,楼层也好,最重要的是,地段好,交通无比方便。这一回,姜丹华为儿子找了一个一对一辅导的奥数老师,那老师在城西相当偏的一个地方长包了一间小旅馆的房间,拆掉床铺,弄成个简易教室。姜丹华每回领儿子去上课都得倒上两趟车,所以十点的课,她八点就要带着儿子出门。
住到爸妈家来之后,姜丹华惊喜地发现,这边竟然有直达的车,正巧车站就在那家小旅馆门前。
上午,姜丹华带儿子先去上一对一辅导课,上到十二点,母子俩在外头找地方吃点儿东西,一点半又赶去补习学校接着上奥数课。
方正的胃口并不好,姜丹华不敢在小吃店里吃,尽可能挑好一点儿的馆子,一个月下来,花费也真是不少。
方正吃饭时显得特别安静,好吃不好吃都默不作声。但是他特别喜欢吃小甜点,姜丹华每回都替他点一道,有时是南瓜饼有时是榴梿饼有时是酒酿小元宵,只要有这些甜滋滋的点心,方正就很满足,吃着,还会咬勺子笑,瘦高的小孩,老成的表情里头这时候就会透出三分孩子气来,像阴天里怯生生破出云层的一线阳光一样可爱。
饶是有直达的车可以坐,等姜丹华带着下课了的儿子回到自己爸妈家也过了晚上六点了,这一天更是遇上堵车,到家后都快七点了。
是姜丹华的父亲替他们开的门,老头看也不看他们母子一眼,脸色灰板板的,极其难看。
老爷子其实看上去并不老,头发还乌黑着,其实也快七十了。坐上饭桌后,他终于开口了,说:“以后请你动作快些,下了课别耽搁,早点儿回来吃饭!我们老两口等你们一个多小时!你是晓得的,我们家从来吃饭都有钟点,你们一来,弄得我们作息都乱了。我们年纪也大了,吃不消这种折腾。”
“一刻也没敢耽搁,下了课就往家赶,可是遇上堵车了。”姜丹华说。
父亲哼一声:“我还不晓得你,下课了总要在门口书店里转一转,从来都没有时间概念,弄得小孩也跟你一样没有作息观念!三更半夜地睡,礼拜天早上嘛又睡到十点钟,也不知吃的是早饭还是中饭!弄得我午睡都错过了,你是晓得的,我一错过了觉头就再也睡不着。我们年纪大了,长时间这样真是吃不消!”
“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别等我们吃饭,你们先吃好了,给我们留点儿饭菜就行……”
一句话未说完,父亲暴怒起来:“就会说这种话,从来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共四个人,还要开两桌,我们也没这个精力。”
姜丹华也不理会母亲递过来的眼神,把父亲的一顿话和在碗里吞掉了。
说是说抱怨是抱怨,母亲还是回回都弄得好菜好饭的,这回又是一大碗清鸡汤放在方正面前,只要儿子能吃得好,什么也无所谓了。
她也知道父亲其实并不是真的因为作息被打乱了才抱怨。
不全是。
他一向不喜欢姜丹华让方正上补习课,姜丹华多次想跟他解释,这年头上中学不是二十年前的行情了,可他也不大听得进,后来姜丹华也就不再解释了。
方正都四年级了,这种不咸不淡的话也听了这些年了,姜丹华觉得把心横一横,也没什么听不下去的。
到底还是觉得委屈,所以晚上方耀平的电话打到她手机上时,她还是吞吐着多少抱怨了两句。
方耀平在那一头说:“你要我怎么办?从儿子幼儿园起不就一直是这种状况吗?要不你以后再也不要住回家去,我看你爸是嫌我们给的生活费少。你带儿子回家住吧。也省得天天留我一个人在家,跟单身汉有什么区别。”
姜丹华说:“咱们家太远了,到哪里都不方便,上个学上个补习班,一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儿子的精力也不够这么奔波的,在车上就要睡着了。还是住这边方便。”
方耀平语气有点儿不耐烦:“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好多次了,都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商量出个好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这样了,你在那边住着,我一个人在家里单着,没个头。”
姜丹华“咔嗒”把电话挂了。
随后姜丹华就给老爸老妈涨了生活费。
不过是这么回事,姜丹华想,其实父亲也不是待自己跟方正不好,没少吃没少喝,自己偶尔有事,还不是老爸帮着接送方正?父慈子孝,深情款款,那是电视里头的日子。就像自己,站在讲台上,是老师,头头是道地跟家长们谈教育,谈减轻孩子负担,谈端正心态。走下讲台,也不过是个焦心焦肠的当妈的,比谁更高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