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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第3页）

她买来了许多杂志报纸，铺在地板上，趁女儿睡着的时候，一本一本细细地研究。

周末，她带着女儿上布料城，买了一大块米色的粗布，送到之芸家，托之芸给做了一个上面有许多小口袋的壁挂式的东西，挂在书房的墙上，还在上面贴上一个个小标签，标签上是不同杂志与报纸的名字。

每天晚上等女儿睡着后，她用父亲的电脑写稿子，打印出来，按照她对各类杂志报纸的研究，分门别类地插到那个粗布壁挂的小口袋里，每个星期天集中起来发一次。有时，她也用电子邮件投稿。

一开始多半是石沉大海。三个月后，她的第一篇文章在本地的一家报纸上登了出来，接着是一家杂志上登出了她的一些随笔，后来是一个中篇小说。她还会写一些阅读啊练习啦之类的零碎东西寄给专为小学生办的英语杂志与报纸。慢慢地，她开始每月都有稿费可拿。

这个月，李立平给她打来了电话，说想见一见女儿。

宁颜答应了，给女儿换了新衣服，打扮得秀秀气气地带出了门。

缓歌一路上问妈妈：爸爸是出差回来了吗？

宁颜说：是呀，可是爸爸还要走。不过还是会回来看你的。

缓歌又说：就像我们幼儿园里的仔仔小朋友，他爸爸也是在别的地方工作，然后回来看他。

宁颜笑说：是呀。

到了约好的地方，宁颜把女儿交给李立平，说好等下午五点的时候再来接她。

李立平忽然说：“宁颜，我们不能一起吃个饭吗？”

宁颜想想也答应了。

缓歌高兴得什么似的，连声说想吃肯德基。

这个时候，肯德基里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好容易在一个角落里等到一个位置，李立平买了吃的端过来。缓歌小口地吃着——她的胃口还是那么小，一边还玩着儿童餐附送的小玩具。

李立平问：“怎么样，现在还好吧？”

“很好。”宁颜说。

“啊，那好。我也不错。学院里的工作还算顺，前些天刚做了干部评议，我的口碑还是相当不错的。忙是比过去忙得多了。”

李立平淡淡地说着：“现在做领导，也是不容易，管理是一方面，还要创收，钱上面稍稍比别的学院差一点儿，一个个都是要跳起来的，知识分子现在也没工夫装清高了，钱嘛，大家都是喜欢的。我们学院，这一两年还算可以，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思品学院没什么戏好唱，可是我说呢，要想唱好戏，总还是有办法的，看各人的本事了。”

宁颜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奇怪，她现在并不觉得他的话有多么刺耳了。

因为他不再跟她有实质性的关系，除了女儿这一层，他不再与她及她的生活有关联，她就可以选择对他的缺点视而不见。而视而不见是一种宽容，这样的宽容来自解脱，无关爱情。

李立平也细细打量着方宁颜，心里的奇怪像水底泛起的气泡，一串一串，不能成形，可是，细微地，咕咕咕地在心头响着。

这个女人离了他并没有憔悴凄婉，甚至她身上原本的那种小女人气都少了不少，看上去笃笃定定的。他有意无意间透露给她的那些话似乎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不嗤笑不批评，只一味安静，偶尔笑一下，却也不是过去的那种像尖刺一样的笑了。

李立平觉得，方宁颜，不一样了。

半年以后，李立平再婚了，听说娶的是他们学院里新来的一个讲师，小他十五岁。

有一次缓歌见了父亲回来，突然对宁颜说，爸爸那里的那位新阿姨，肚子里有宝宝了，奶奶说，一定是个小弟弟，一定是。

宁颜想的是，应该对女儿说真话了。

以为孩子不明白，其实，小孩子是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在明白着吧，宁颜想。

于是，宁颜对女儿说：“缓歌，爸爸家有新阿姨，马上还有小弟弟，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缓歌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那个是爸爸的新太太。”

宁颜说：“是这样的。因为爸爸跟妈妈，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不一样，所以决定不在一起了，但是妈妈还是妈妈，当然爸爸也还是爸爸。”

缓歌问：“那么爸爸跟新阿姨看法一样吗？”

宁颜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隔了许久，缓歌说：那么妈妈，咱们俩一辈子看法一样吧。

宁颜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