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哪里知道,武松根本就是一个不会告状的人。
对她们而言,如果武松告状准了,倒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邻居们坐好,武松搬条凳子,坐在横头,便叫土兵把前后门关了。
武大郎家的门,总是关来关去的。
只是开门关门的人变了。
那后面土兵自来筛酒。七杯酒过,武松喝叫土兵:“且收拾过了杯盘,少间再吃。”
武松抹桌子。众邻舍就要起身告辞。武松把两只手一拦,道:“正要说话。一干高邻在这里,中间那位高邻会写字?”
原来不是为了吃酒,吃酒是为了说话。说什么话呢?
还要写字。写什么字呢?
其中的姚二郎便推荐胡正卿:“此位胡正卿极写得好。”
武松便唱个喏,道:“相烦则个。”
武松卷起双袖,去衣裳底下“嗖”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来。
不光要说话,要写字,还有刀!
这把刀自从直指何九叔,逼他拿出证物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么,此时武松又一次亮出尖刀,又指向谁?
首先,刀指王婆,震慑邻居。
武松左手拿住嫂嫂,右手握住尖刀,指定王婆。两只圆彪彪怪眼睁起,却看着众邻居。
你看他一心三用,何等从容!
武松道:“诸位高邻在此,小人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并不伤犯众位,只烦高邻做个证见。若有一位先走的,武松翻过脸来休怪,教他先吃我五七刀了去,武松便偿他命也不妨!”众邻舍都目瞪口呆,再不敢动。
武松回过头来,看着王婆喝道:“兀那老猪狗听着!我的哥哥这个性命,都在你的身上!慢慢地却问你!”
又回过脸来看着妇人骂道:“你那**妇听着!你把我的哥哥性命怎地谋害了?从实招了,我便饶你!”
那妇人道:“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事!”
潘金莲的这句话,看似说得在理,其实已经暴露出她对武大情分之淡薄。
因为,“干我甚事”,是一个歧义句,它可以有两种理解:第一,武大的死,不是我谋害的。
第二,武大的死,我漠不关心。
潘金莲的意思当然是第一种,但是无意之间却透露出她漠不关心的心态。丈夫死了,按说应该痛心疾首,怎么能说不干我事呢?
武松一听,更加愤怒,不等潘金莲说完,“把刀子胳察插在桌子上,用左手揪住那妇人头髻,右手劈胸提住,把桌子一脚踢倒了,隔桌子把这妇人轻轻地提将过来,一交放翻在灵床面前,两脚踏住。”然后,右手拔起刀来,指定王婆道:“老猪狗!你从实说!”
那婆子要脱身脱不得,只得道:“不消都头发怒,老身自说便了。”
武松叫土兵取过纸墨笔砚,把刀指着胡正卿道:“相烦你与我听一句,写一句。”胡正卿胳抖着道:“小、小人便写、写。”讨了些砚水,磨起墨来。
你看这一瞬间,几番眼光闪烁,几番刀光闪烁。这把刀子,从对着王婆,到插在桌子上,又拔起来,指着王婆,再指着胡正卿。所指之处,人人丧胆,寒光闪处,个个心惊。
胡正卿拿着笔,道:“王婆,你实说。”
那婆子道:“又不干我事,教说甚么?”
刚才吓傻了,答应说。现在稍一冷静,知道说出来的后果,又抵赖不说了。
王婆毕竟老练。
武松的刀子马上又对准了潘金莲。
武松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那个去!你不说时,我先剐了这个**妇,后杀你这老狗!”
提起刀来,往那妇人脸上便擦了两擦。
这两下,彻底摧毁了潘金莲的心理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