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部下。李总兵见大罕长得标致
可爱,聪明伶俐,便把他留在帐
下,当个书童,用来伺候自己。
有一天晚上,李总兵洗脚,对他的爱妾骄傲地说:“你看,我之所以能当总兵,正是因为脚上长了这七个黑痣!”他的爱妾回答说:“咱帐下书童的脚上却长了七个红痣!”总兵闻听,不免大吃一惊。这明明是天子的象征。他前些时候才接到圣旨,说是紫微星下降,东北有天子象,谕其严密缉捕。原来要捉拿的人就在眼前。总兵暗自下令做囚车,准备解送罕王进京,问罪斩首。
总兵之妾,平素最喜欢罕王。她看到总兵要这般处理,心里十分懊悔。有心要救罕王,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把掌门的侍从找来,与他商量这件事。掌门的侍从当即答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定下计议,便急忙把罕王唤来,将事情原委说给他听,让他赶快逃跑。罕王听说之后,出了一身冷汗,十分感激地说:“夫人相救,实是再生父母。他年得志,先敬夫人,后敬父母。”罕王拜谢夫人,惶急地盗了一匹大青马,出了后门,骑上马就朝长白山跑去。这时跟随罕王的,还有他平常喂养的那只狗。
罕王逃跑之后,李总兵的爱妾,就在柳枝上,系上白绫,把脖子往里一套,天鼓一响就死了。据说满族在每年黄米下来那天,总是要插柳枝的,其原因就在这里。
第二天,总兵不见了罕王。他正在惶惑之际,忽而发现自己的爱妾吊死在那里。李总兵立即省悟,顿时勃然大怒,在盛怒之下,把她全身脱光,重打四十(满族祭祖时有一段时间灭灯,传说是祭祀夫人的;因其死时赤身,为了避羞,熄灯祭祀)。然后派兵去追赶,定要将罕王捉回。
且说罕王逃了一夜,人困马乏。他正要下马休息,忽听后面喊杀声连天,觉察追兵已到,便策马逃跑。但是,追兵越来越近,后面万箭齐发,射死了大青马。罕王惋伤地说:“如果以后能得天下,决忘不了‘大青’!”所以后来罕王起国号叫“大清(青)”。罕王的战马已死,只好徒步逃奔,眼看追兵要赶上。正在危难之时,忽然发现路旁有一棵空心树。罕王急中生智,便钻进树洞里,这时恰巧飞来许多乌鸦,群集其上。追兵到此,见一群乌鸦落在树上,不加怀疑,便继续往前追去。罕王安全脱险。等追兵走远以后,罕王从树洞里出来,又躲到荒草芦苇中。他看见伴随自己的,仅有一只狗。罕王疲劳至极,一躺下就睡着啦。
追兵追了一阵,什么也没有追到;搜查多时,又四无人迹。于是纵火烧荒,然后收兵回营。
罕王一睡下来,就如泥人一般;漫天的大火,眼看要烧到身边。这时跟随他的那条狗,跑到河边,浸湿全身,然后跑回来,在罕王的四周打滚。这样往返多次,把罕王四周的草全部滚湿。罕王因此没有被火烧死,爱犬却由于劳累过度,死在罕王身旁。
罕王睁眼醒来,举目四望,一片灰烬。跟随自己的那只狗又死在旁边,浑身通湿。他马上就明白啦。罕王对狗发誓说:“今后子孙万代,永远不吃狗肉,不穿狗皮。”这就是满族忌吃狗肉、忌穿狗皮衣的传说缘由。
罕王逃到长白山里,用木杆来挖野菜、掘人参,以维持生活。在山里,罕王回想起自己在种种危急关头,能化险为夷,俱是天公保佑。想到这里,罕王立起手中的杆子来祭天。同时又想起乌鸦救驾之事,也依样感激,就在杆子上挂些东西,让乌鸦来吃,是报答乌鸦相救的意思。后沿袭下来,遂成为风俗。
后来,罕王带领人马下山,攻占了沈阳。
上面引述了一个关于后金大汗努尔哈赤青少年时代的传说。传说中的满族立杆祭天,是对乌鸦的尊崇,属原始图腾崇拜的遗风;至于对狗的尊崇,除有原始图腾崇拜的遗风外,还同满族尚狩猎,狗与其主至关密切的民族习俗有关。关于狗的传说,金朝就有。《康熙顺天府志》记载:在良乡县南五里,有一个金代古迹叫“黑狗台”。这个故事说:相传金时里人王恭,畜犬甚驯,出必随。一日,恭醉卧于道傍草间,野火延烧。犬身浥盐沟河水,以濡其草。恭寤见草尽湿,始知火灭由于犬,而犬以力竭毙矣。遂负归,筑台葬之。(《康熙顺天府志》卷二)传说不同于历史,却富有神秘的色彩;传说也不同于神话,却带有历史的痕迹。罕王的传说,曲折地反映了满族杰出首领努尔哈赤青少时期片断历史的影子。
对上述记载的解释,有的学者认为努尔哈赤是“俘虏”,也有的学者认为他不是“俘虏”而是“质子”。以上明朝人的记载,难免有片面、偏见之嫌,既不可不信,又不可尽信。而清朝人,甚至于满洲人对此事也作了记载。康熙朝做过日讲
起居注官、《明史》总裁官、直
南书房、内阁学士、直讲经筵、
左都御史、刑部尚书的徐乾学
纂修的《叶赫国贝勒家乘》,乾
隆时大学士阿桂等编修的《皇
清开国方略》等书,均有所记
载。《叶赫国贝勒家乘》(清抄
本)第二页记载:
壬午(1582年),十年,秋
九月,辛亥朔,太祖如叶赫国。时上脱李成梁难而奔我,贝勒仰佳努(杨吉砮)识上为非常人,加礼优待。
壬午年为明万历十年(1582年),这年努尔哈赤二十四岁。叶赫贝勒杨吉砮器重努尔哈赤,以爱女许之,并赠马匹、甲胄,派兵护送他回到了赫图阿拉(今辽宁省抚顺市新宾满族自治县永陵镇赫图阿拉村)。
三、父祖罹难
努尔哈赤青少年时期受到第三次大的磨难,是他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在明军攻阿台的古勒寨时,死于兵火。这是他以父祖“十三副遗甲”含恨起兵的直接原因。
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两代,都同李成梁结好,故史称李成梁同他们“有香火之情”。另如《筹辽硕画》也记载:“叫场、他失皆忠顺,为中国出力。”可见他们父子均忠顺于明朝。特别是在明军进攻王杲寨时,塔克世对明军有所贡献。史称塔克世以助明征讨王杲之功,受封为建州左卫指挥使。
王杲死后,其子阿台(阿太)驻古勒寨,另一头人阿海(阿亥)驻莽子寨,两寨相依,互为掎角,彼此联络,互援固守。阿台、阿海怨王台缚献王杲,要向哈达部王台之子扈尔干(虎尔罕赤)报仇。同年,阿台、阿海约叶赫部清佳砮贝勒和杨吉砮贝勒共攻哈达。明辽东总兵李成梁提兵至曹子谷,大破之,斩俘一千五百六十三级。
万历十一年(1583年)正月,李成梁以“阿台未擒,终为祸本”,督兵攻阿台驻地古勒寨与阿海驻地莽子寨。当时苏子河部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受到明朝的扶植。明辽东总兵李成梁利用尼堪外兰为傀儡,企图通过他加强对建州女真各部的控制。尼堪外兰为讨好李成梁,引导明军到古勒寨下,攻打阿台。古勒寨在苏子河南岸、扎喀关西南(今新宾县上夹河镇古楼村)。阿台之妻是觉昌安的孙女,觉昌安见古勒寨被围日久,想救出孙女免遭兵火,又想去劝说阿台归降,就同他的儿子塔克世到了古勒寨。塔克世留在外面等候,觉昌安独身进入寨里。因伫候时间较久,塔克世也进到寨里探视。明军攻城益急,双方交战激烈,觉昌安和塔克世父子都被围在寨内。
明辽东总兵李成梁,攻城不克,颇为恼怒,要绑缚尼堪外兰,问师老兵折之罪。尼堪外兰害怕,愿身往城下招抚。他到古勒寨下,高声喊话:“天朝大兵既来,岂有释汝班师之理!汝等不如杀阿太(阿台)归顺。太师有令,若能杀阿太(阿台)者,即令为此城之主!”太师就是李成梁。阿台部下有人信以为真,便杀死阿台,打开寨门,投降明军。李成梁虽然占领古勒寨,但因攻城,损兵折将,极为生气,以杀泄愤。他在古勒寨降顺后,下令“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尽屠之!”古勒寨内,男女老幼,均遭屠戮!全寨兵民,无一幸免,尸横屯巷,血流成河。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也在混乱中被攻陷古勒寨的明军误杀。
是役,古勒寨与莽子寨共破,阿台与阿海并死。明军共得二千二百二十二级,并曹子谷之战,总共三千余级。明以此功,告捷郊庙,以功录蓟辽总督周咏、辽东巡抚李松、辽东总兵李成梁世袭锦衣卫指挥使。
古勒寨之役,努尔哈赤祖、父死于寨内。《清太祖武皇帝实录》的载述较明人记述为详,现将全文引录如下:宁远伯李成梁,攻古勒城主阿太、夏古城主阿亥。成梁于二月,率辽阳、广宁兵,与尼康外郎约,以号带为记,二路进攻。成梁亲围阿太城,命辽阳副将围阿亥城。城中见兵至,遂弃城遁,半得脱出,半被截困,遂克其城,杀阿亥。复与成梁合兵,围古勒城。其城倚山险,阿太御守甚坚,屡屡亲出,绕城冲杀。围兵折伤甚多,不能攻克。成梁因数尼康外郎谗搆,以致折兵之罪,欲缚之。尼康外郎惧,愿往招抚,即至城边,赚之曰:“天朝大兵既来,岂有释汝班师之理,汝等不如杀阿太,归顺。太师有令,若能杀阿太者,即令为此城之主。”城中人信其言,遂杀阿太而降。成梁诱城内人出,不分男妇老幼尽屠之。
阿太妻,系太祖大父李敦之女。祖觉常刚,闻古勒被围,恐孙女被陷,同子塔石,往救之。既至,见大兵攻城甚急,遂令塔石候于城外,独身进城,欲携孙女以归,阿太不从。塔石候良久,亦进城探视。及城陷,被尼康外郎唆使大明兵,并杀觉常刚父子。(《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一)上引《清太祖武皇帝实录》文字,古勒城即古勒寨,夏古城即莽子寨,阿太即阿台,阿亥即阿海,觉常刚即觉昌安,塔石即塔克世,李敦即礼敦,尼康外郎即尼堪外兰。在古勒寨之役中,努尔哈赤的祖父觉昌安和父亲塔克世,均被明军所杀。
努尔哈赤惊闻父、祖蒙难的噩耗,捶胸顿足,悲痛欲绝。他亲自去诘问明朝边吏道:“我祖、父何故被害?汝等乃我不共戴天之仇也!汝何为辞?”明朝边官遣使谢过,称:“非有意也,误耳!”遂还努尔哈赤祖、父遗体,并与“敕书三十道,马三十匹,复给都督敕书。”这一年,努尔哈赤二十五岁。
大明皇朝万历帝、辽东总兵李成梁,屠一座边塞小城,杀若干东夷草民,易如反掌,如耍儿戏。但是,人心不可欺,民志不可辱。怨,可化不可聚;仇,可解不可结。明朝万历帝、总兵李成梁,一次一次地焚掠女真屯寨,一次一次地屠杀女真部民,同女真各部,同女真民众,积下文化之怨,结下文化之仇。女真与明朝,边民与明军,其怨其仇,其愤其恨,集中表现在努尔哈赤身上。努尔哈赤同大明皇朝结下四重仇恨——外祖父王杲、姑父(亦为舅父)阿台、祖父觉昌安、父亲塔克世,都死于明朝官军之手。从此,努尔哈赤与大明皇朝,积下不可化解之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万历帝、李成梁杀了王杲、阿台、觉昌安、塔克世,在努尔哈赤心里,点燃起燎原之复仇星火,挖掘开溃堤之复仇蚁穴。努尔哈赤将复仇的星火,逐渐燃烧成为焚毁大明皇朝的燎原大火;将复仇的**,逐渐汇聚成为冲毁大明皇朝的滔滔洪水。最终,以清代明,江山易主。
努尔哈赤的青少年时期,正逢家世中衰,刻苦奋斗与丰富阅历的燧石,敲打着他胆略、性格和智慧的火花,在微弱的火光中,披荆斩棘,铿锵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