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枪声将附近几个黄旗弟兄吸引了过来,听小风这么一喊,有人将火把递了上去。小风的急性子又上来了,抓起火把就跳进那个黑洞。林逸飞没有丝毫迟疑,从身边一个人的手里抢过了火把,紧随着小风也跳了下去。
下面是条密道,很窄,林逸飞的体型刚好可以通过,大黄和黑子那样魁梧的身材,恐怕要侧着身子才能勉强过去。林逸飞紧跟在小风的身后,沿着密道就追了过去。突然,在前面疾行的小风踉跄了一下,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嗤的一声,一股白烟在密道的墙壁上升起。不好!林逸飞本能地大叫一声:“趴下!”将身前的小风扑倒在地,死死地压在身下。
一片安静,并没什么事情发生。
怎么回事儿?林逸飞和小风都是一身冷汗。
“咋了?”身后传来狗子战战兢兢的声音。林逸飞回头一看,狗子也趴下了,就在他身后不远。
林逸飞慢慢起身,小风捡起刚才跌落在地的火把,朝墙上一照,墙壁上竟然拴着一颗已经拉开了引信的手榴弹!若不是遇到了一颗臭弹,他们几个人在这狭窄的密道里可就全报销了。
小风恶狠狠地骂道:“狗日的大喜子,敢算计老子,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经历了刚才一场虚惊,小风在前面举着火把走得仔细了许多。密道很短,走出不远就听到了风声,他们很快到了出口。
没有路了。姚长生说得没错,这寺庙的后身就是悬崖,此时他们就站在峭壁的半空,向上看是崖壁,向下看是黑黢黢一片,深不见底。
“在这儿。”小风指着身边的一条小路喊道。
那是紧贴着崖壁的一溜石阶,目测只有四十厘米左右的宽度,蜿蜒着不知道通向哪里。人在这一溜石阶上走,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崖底摔个粉身碎骨。林逸飞正冒着一身冷汗犹豫着,小风已经丢掉了火把,将枪别在腰上,紧贴着石壁上路了。绝不能让小风一个人去冒险,林逸飞一咬牙,也跟了上去。他无法像小风那样快速地移动,只能紧贴着身后的崖壁,顺着石阶一点一点地挪着身子。
山风在山谷里呜呜作响,林逸飞身处绝境,他真害怕一阵侧风袭来将自己刮下悬崖。走了几步,林逸飞抬头朝前一看,小风已经没有了踪影。再扭头朝后一看,狗子和大黄跟在后面,虽然看不清,但林逸飞知道他们肯定也是龇牙咧嘴、满头冷汗。战战兢兢地行进着,林逸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老天开恩,终于挪到头了。林逸飞来到崖边一条陡峭的小路上,此时身边虽然还是万丈深渊,但比起刚才的石阶,这里安全多了,最起码脚是落在地面上了。
林逸飞一边向前疾行,一边低声喊:“小风,小风,你在哪儿?”
没有回答,但林逸飞隐约听到前方有人说话。他顺着那声音快步奔去,听到了小风的声音:“不老实我打死你,快说!你们一共逃出来几个人?大喜子呢?”
寻着声音跑到近前,林逸飞看到小风正用枪指着一个人的头,那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全说,我全说,大当家的带着两个贴身护卫跑了。”
小风厉声问道:“往哪儿跑了?快说!”
那个人朝身后指了指,哭喊道:“就从这里下去的,有一阵子了,现在恐怕早就下山了。”
林逸飞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没有路,又是悬崖。他抬头一看,竟在空中看到了一座索桥。
林逸飞恍然大悟,此时,他们已经从后山的悬崖转到了山前,现在就身处曾经走过的那座索桥下方的半山腰。一条很粗的绳索从身边的一棵大树上垂下,向斜下方延伸着,穿过峡谷直达对面山坡的山腰。
小风又厉声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跑?”
那人哭着求饶道:“好汉,你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就是个喂马的,我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你们看我的手,也放不了枪啊!”
这个人的手确实有些残疾,一只手臂蜷缩得很厉害,像是癫痫、中风之类的偏瘫,一般情况下,这种病人的腿脚也会不利索。林逸飞倒是有些佩服他了,就这副身子骨,竟然也能从悬崖上走过来。看来,求生本能所激发出的潜质,还真是不容小觑。
后面的人也赶到了,除了狗子、大黄和黑子,姚长生带着几个黄旗的弟兄也跟了上来。小风对那人又是一声暴喝:“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跪在地上叫苦道:“好汉,我实说了吧,我也想跑啊,可就我这残胳膊断腿的,那绳子我抓不住,我过不去啊!我就想在这里躲躲,等你们走了我再回去。”
原来是这样!姚长生在一旁询问道:“大喜子是从这里逃走的?”
小风点点头,应道:“长生哥,这个人就交给你们了,我去追。”说着,身形一闪就蹿到了崖边,然后飞身一跃攀住了那条绳索,飞快地滑向了对面的山谷。
林逸飞心里那个恨啊,这一晚上都走了些什么路!他狠着心一咬牙,缩起了胳膊,用衣袖护住手掌,也攀住了那根绳索。眼一闭,双脚一蹬,身体便脱离了地面,耳畔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林逸飞顺利地在半山腰降落了,刚一落地,就顺着小路朝小风追去。大概追了五六分钟,林逸飞隐约看到了小风的背影,此时小风怔怔地站在一个岔路口,就像一座矗立在暗影中的雕像。林逸飞来到小风身边的时候,小风依旧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林逸飞惊讶地问道:“小风,你怎么了?”
小风转过头呆呆地看了林逸飞一眼,然后突然抱着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林逸飞有些纳闷,他向四周张望,突然觉得这个岔路口似曾相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林逸飞觉得自己被一道雷电击中了,这里不就是他们上山时路过的那个岔路口吗?黑子曾在这里辨别过方向,那么,不远处应该还有二十二具山匪的尸体。
“啪!啪!啪!”小风流着泪,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不停地骂自己:“我该死!我他妈真该死啊!”
林逸飞上前一把拽住小风的手臂:“别打了,小风,这不能怪你一个人,我们……我们……”
他们犯了一个该死的错误,因为这个错误,他们放走了一个该死的畜生。
没必要再追了,下面就是出山的路,接下来的岔路更多。
后面的人陆续赶到,面对这样的情景,谁都没有再说话,也无话可说。
姚长生劝慰道:“算了算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谁也料不到凤凰山上竟然还有这么一条密道。”
一行人来到拴马的树林,姚长生心存一丝侥幸,向留守在这里看守马匹的四个兄弟询问道:“有没有人从这里经过?”
四个兄弟都摇了摇头:“回二当家的,我们一直在这里警戒,一个人也没有下来过。”
林逸飞绝望地一闭眼,完了,大喜子真的跑了,而且就从本该自己把守的地方跑了,真是罪不可恕。兄弟五人聚在一起,沮丧地蹲在了地上,像五只被斗败的公鸡,无法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