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黄院长心疼似的说。
这时,有些跟李一泓练过太极拳或求李一泓帮助解决过困难的人,都围站在不远处,等着有机会跟李一泓说几句话。李一泓朝他们招手,点头微笑。
黄院长故意大声说:“我说一泓呀,网上把你倒卖文物那件事儿,当成大新闻炒得沸沸扬扬的。别在意啊老同学,你现在都是省政协主席和省委书记眼里的红人了,你想他们能不保你嘛!”
李一泓心里腻味透了,隐忍地说:“黄院长,你有事没事?没事我要先进公园了啊。”
“一块儿进一块儿进。医生说,我血压有点儿不稳,也要加强锻炼。”他自作多情地搂着李一泓的肩,和李一泓一块儿进了公园。
在公园里,黄院长旁若无人地纠缠着李一泓,虽然不搂着李一泓的肩了,却挽着他的手臂,边走边喋喋不休。那些老熟人,尽管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李一泓说上几句话,却还在跟随着李一泓和黄院长。
独打太极拳的人们的注意,他们也跟随在其后。
李一泓来到了他经常教人们太极拳的那一片林间场地,黄院长总算放开了他。于是跟随着的人们终于有机会拥上前,围着李一泓问长问短,都亲热地叫老师叫师傅叫副馆长叫委员,叫什么的都有,他们的亲热显然和黄院长的“亲热”不同。李一泓被他们的真情所感染,愉快地应答着微笑着。
“李老师,有日子没来了啊!”
“李师傅,你一不来,人气那还不散了,都各练各的了。有空儿你还是得常来着点儿呀!”
“李委员,经您调解以后,我们两家因为房子问题闹的那点儿小矛盾,烟消云散了。现在我们两家关系可好了。”
“李副馆长,文化馆可很久没举办活动了啊,您还是得牵头举办几次活动啊!”
李一泓应答不暇:
“这一阵子有点儿忙……”
“我没来,你们谁都可以成为组织者嘛。”
“邻里邻居的,当然还是和为贵喽!”
“我也在想着这事儿,等我和馆里的同志们策划策划,争取举办一次全市的群众体育会。”
……
黄院长被冷落一旁,似乎有些不自在、不甘心。他发现了工商局的姚局长,凑过去,与姚局长嘀嘀咕咕起来。
“亲爱的同志们,我既然来了,咱们大家一块儿做几套?”李一泓意气风发。
众人异口同声地喊:“好!”
黄院长这时竟又凑近李一泓,将一只手搭在李一泓肩上,抢镜头似的说:“诸位,慢,且慢。我借此机会跟大家说几句啊!我是养老院的院长,鄙人姓黄。我和一泓是高中的老同学了。他是政协委员,我也是。我比他成为政协委员还早好几年。近来,关于我这一位好友,又有一件街谈巷议的事。那就是,某些小人举报李一泓委员倒卖国家文物,没多少钱嘛,总共不过才四万多美金嘛,有什么呀,比起那些贪宫,哪儿到哪儿呀!虽然公安局已经立案了,但我要替我的老同学告诉大家,仅凭这么一件事搞不臭他李一泓的!有政协庇护着他,公安局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跟着瞎传播,推波助澜……”
李一泓一下子将黄院长的手从肩头拨下去,恼火地说:“你有完没完?!我什么时候请求你在这儿替我开个人新闻发布会了!”
黄院长笑道:“不多说了不多说了。我不替你澄清澄清,我不是觉得不够交已经散开站好的人们,一时间相互投以疑问的目光。
“那我也只好接着说几句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政协从来就不庇护任何一位触犯了法律的政协委员。相反,政协对于政协委员,从政治觉悟到道德人品的要求,那都是高于一般人的,对我李一泓也不例外。我李一泓并没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所以我根本就不怕街头巷尾那些捕风捉影的议论。就这话。音乐……”李一泓说罢转过身去。
他闭上眼睛眉头紧拧,腮边出现了皱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又舒展了……他睁开眼睛,目光里有耻辱,也有自信。
在他身后,姚局长转身溜走了,有几个人也停止了动作,随之溜走了。播放机的主人,竟拎起播放机,对留下的人们抱歉地笑笑,也溜走了。
黄院长心不在焉地比画着,见人们陆续溜走,快意地笑了。
李一泓认真地做着每一个动作,音乐声虽然越来越低,乃至都听不到了,但他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滞涩,太极拳里有心境,打太极拳的人自然不会因为陪衬的伴奏音乐消失而乱了章法。
自然写意地做完最后的动作,李一泓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过身,他愣住了———面前只剩一个人了,是那个姓马的卖肉的。即使那个卖肉的,也显然并没跟着做,而是在一直同情地望着李一泓,手里还拎着一条肉。
“您看他们,怎么可以都这样呢?全怪那个姓黄的跑这儿放了一通狗屁……”
李一泓用手势制止他说下去,强作一笑:“也可以理解的……那你干吗还在这儿啊?”
姓马的拎高了自己手中的肉:“我这不是……我一个卖肉的,也没别的可谢你……”
他惭愧地笑了。“送给我的?亏你还有这么一份心意,那我不客气了。”
李一泓接过肉,赞道,“绝对里脊,好肉!”
拎着那一条肉走在回家的路上,李一泓心情复杂,他走到家门口,见院外停着一辆小汽车,不由得绕到车尾看车牌。
屋里,杨亦柳正和蒋副主席的司机小穆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