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徐徐开动。
车上车下,三人都举起了告别的手……列车奔驶在芝加哥的郊区的原野上———下午的阳光洒满原野,使原野望去金灿灿的,如同梵高的画……闻一多对面坐着一位留胡子的老先生,已在与闻一多交谈。
老先生:“在美国遇到一名中国留学生,这真有点儿不可思议。”
闻一多:“那么您或许该记住我的名字———闻一多,因为这个名字将是一位中国诗人的名字。”
老先生:“诗!中国人也知道什么是诗吗?”
闻一多笑道:“中国诗人们写了几千年的诗以后,美国才立国啊!”
老先生凝视了闻一多片刻,大笑起来,拍着闻一多的肩说:“中国小伙子,你可真会吹牛!不过我喜欢听你吹吹牛。这样会使我们的旅途愉快起来是不是?”
闻一多便打开皮箱,取出罗厄尔夫人赠给他的《惠草集》,双手呈递道:“您请看,这是你们美国著名诗人翻译的中国的诗。”
老先生愣了一下,半信半疑地接过去看。
老先生:“哦,太优美了!太令我惊讶了!年轻人,送给我吧!”
闻一多摇头道:“您看,这是译者赠给我的,扉页有她的赠言,所以我舍不得送给您啊!”
老先生只得遗憾地将诗集奉还,而闻一多接过,立刻放入皮箱。
老先生突然指着窗外说:“咦,小伙子你看那是怎么回事?!”
闻一多望窗外,但见灿烂的原野上,一匹白马与列车并驰———马背上一身牛仔装的古斯汀,擎在她手中的红丝巾与她的黑长发向后扬起……古斯汀:“闻———一———多!闻———一———多———”
闻一多立刻想升起窗子,却升不上去,焦急地:“先生,请帮帮忙!”
老先生立即相助,窗子依然纹丝未动。
二人泄气作罢,闻一多只得隔窗摆手。
老先生:“你的……恋人?”
闻一多:“不……是朋友……”
列车驶上桥梁,古斯汀勒马奔驰在河畔,她在闻一多视野里越来越远……柯泉———科罗拉多大学。拎着皮箱的闻一多,一边走在校园里,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闻一多站立在一间教室门旁———下课了,学生们走出,闻一多一眼瞅见了梁实秋。
闻一多:“实秋……”
梁实秋:“一多……”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梁实秋:“噢,上帝!我的红烛,我的红烛,你带给了我一种怎样的惊喜啊!……”
就这样,闻一多仿佛从天而降,忽然地出现在柯泉,出现在梁实秋面前。
而这一种说来自来,说去就去的行止作风,又是那么符合青年闻一多的诗人性情……一种最不愿被俗事和俗规所左右的性情……他们二人意气风发地走在回小旅馆的路上,仿佛两个高兴异常的少年———不难看出,相聚于异国,给二人带来了无尽的欢喜……梁实秋的房间里,一切摆放有致,显示着主人的爱整洁,有秩序。
梁实秋:“这一张空床,我还一直催促主人搬走呢,岂不好像单等着你来睡它的么?”
闻一多往**一躺:“要喝茶!要喝你最好的茶,渴死啦!”
梁实秋:“当然要喝我最好的茶,闻兄但请少安毋躁。”于是去沏茶。
闻一多却又一跃而起,推开窗,朝外望着说:“实秋,我喜欢柯泉!想想这种滋味吧!———一个对色彩的美极其敏感的人,终日从芝加哥的四层楼上往窗外一望,那如波涛的屋顶上,只见林立的烟囱开遍了可怕的‘黑牡丹’,街道上往来着川流不息的火车、电车、汽车、货车,永远奏着惊心动魄的交响乐!几乎只有深夜,我的耳、眼和心,才得已享受到短短几小时的宁静……”
梁实秋:“茶可以饮了。”
闻一多坐在梁实秋对面,轻嘬一口,说道:“好茶,果然好茶!
中国人,不喝中国茶可是件不幸之事!”
“一多,怎么也不预先通知我?”
“难道你没收到隆基的信?”
梁实秋:“我几天前才转移到这家离学校近的旅馆来住,信肯定寄到原址去了。”
“这家私人旅馆的主人,待我们中国房客如何?”
梁实秋:“主人约尔翰先生是一位退休的中学校长,待我很亲切。其实,我是他的第一名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