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是啊,还有勃朗宁夫人的诗……”
他一时显得沉郁起来。
古斯汀:“你刚才在看家信么?”
闻一多:“不,是我们中国的一位诗人写给我的信。我写了一篇评他诗的文章,寄回国内发表了,他就给我写来了一封信,对我的某些批评表示心悦诚服……”
古斯汀:“他很出名么?”
闻一多:“大名鼎鼎”。
古斯汀:“你怎么敢批评名人?”
闻一多:“因为我也是诗人。诗人眼中只有男人,女人,各种性格的人,各种职业的人,或者同是诗人的人,却没有什么所谓名人”。
古斯汀:“闻,你是不是有一颗很高傲的心?”
古斯汀坐了起来,也和闻一多一样,背靠着大树了……古斯汀:“闻,你刚才说到女人,那么你对女人怎么看呢?”她目视前方;前方正有一对相互依偎的恋人的背影在她的视野里。
闻一多:“女人是美之树。人类一切文艺的灵感,皆起源于对女人的审美。文艺家用自然界中一切美的景物,诸如星星、月亮、彩霞、秋水、花朵,来比赋女人身上的种种美点。证明倘世上没有了女人,文艺家们关于美的理念非但难以形成和总结,恐怕连一切的人面对自然界的美景美物,也失去了审美的兴味……”
古斯汀:“那么,你怎么看我呢?”她正望着前方那一对恋人———而他们正亲吻着。
闻一多却扬头望着树冠,沉思默想地:“我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可爱的妹妹,抑或将来有你这样一个女儿也好。我的弟弟来信告诉我,我妻已经怀孕数月,可是我的父亲写给我的信中,却只字不提。我想,他是要等我的妻子生产后,看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倘是女孩儿,他就会失望。我极敬重是前清秀才的父亲的学养,但我又极反感他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意识。如我果得一女,我想,也许我会给她起名叫……”
一只羽毛球飞来,落在闻一多身上;闻一多这才发觉古斯汀已不在旁边。
一名男生走来将羽毛球讨走。闻一多起身四望,却哪里还有古斯汀的影子!
他看见教授朝自己走来。教授:“闻,刚才古斯汀是和你在一起么?”
闻一多点头。教授:“你们交谈了些什么?”
闻一多:“诗,她的名字,还有我即将做父亲的感想……”
教授:“闻,我与她的父亲,也是老朋友了。我视她为我的女儿一样。她还不曾爱上过任何人。但是我看出,她爱上你了……”
闻一多张张嘴,话未出口,已被教授用手势制止。
教授:“我认为我很清楚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中国青年,也很清楚那几乎是毫无结果的,但是我希望……”
闻一多:“教授请放心,我明白我应该怎样做”。
教授:“你的画完成了么?”
闻一多:“肯定会如期完成”。
教授轻摇了一下头,离去……
闻一多轻叹一声,又仰头望树冠,不知名的果子结满枝。一首诗又萦绕在他脑际:
温婉的微笑将变成苦笑,
不如在爱刚抽芽时就从枝头剪下。
让我们永为素然的经纬线,
永远皎洁不受俗爱的污染。
你友情的微笑对我已属梦想的非分,更不敢祈求叫你展示一点爱的春晖。
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们重逢,
你的风姿更丰盈,而我则依然憔悴。
我将毫无愧色地爽快陈说,
我们一度相逢、来自西东,
我全身的血液、精神,如潮汹涌。
但只那一度相逢,旋即分离留下我的心永在长夜里怔忡……枝头恰落一颗青果,被闻一多的手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