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童:“前天的事!先生们,要知详情,就请买报,别问来问去的,耽误我卖钱!……”
赵太侔赶紧掏出零钱塞在报童伸出的手里;报童给了他们一份报,拔腿叫卖着跑开。
三人立刻聚拢了看报。报上关于“五卅”惨案的通栏大标题映入眼帘,三人边看边缓缓坐在各自的皮箱上……码头已别无他人———空****的码头只剩下了闻一多们,他们的背后是那艘异国轮船……
报落在离他们不远的地上,被海风吹得打旋,飘上空中,再落在地上。忽然传来一阵口号声,接着是急促尖锐的哨声、骤然的枪声……上海的街道上———遍地传单,三人的脚踏着传单缓缓走过。街两旁的店铺关门闭户,情形肃杀。一队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中国士兵押着一批被捕的学生和工人走过,脸上流血,衣服被撕破的学生、工人们仍大呼口号,顿遭枪托和警棍殴打……
闪在路边的闻一多三人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而后漫无目的地前行……吴上沅边走边说:“我们在船上的最后两天只吃了一顿饭,这会儿我是饿极了。”
赵太侔看了一眼闻一多:“我也是……”
闻一多却两眼瞪着地上,吴、赵二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地上被几摊血染红,周围的传单亦被鲜血染红……三人坐在一家街头小门面前……
店主一边擦桌子一边说:“三位先生,请光临别处吧,我这小店也正式响应罢市号召了……”
赵太侔:“我们是从国外回来的留学生,刚下船……”
吴上沅:“是啊店家,我们在船上最后两天只吃了一顿饭……”
赵太侔:“那也不算是一顿饭,其实每人只吃了一个面包……”
店家半信半疑。
吴上沅望着呆呆沉默的闻一多说:“一多,你也开口说句话啊!”
闻一多:“店家,他们说的是实话。”
店家:“那么,你们从哪个国家回来的?”
赵太侔:“美国。”
店家:“不是英国?”
三人摇头。
店家:“真不是英国?”
吴上沅掏出了船票:“你看,这船票为证。”
店家接过船票看了看即还:“票上是外国字,我看不懂。”
闻一多:“店家,我们真是从美国回来的。”
店家:“好,我就相信你们。”———扭头对店里一女孩吩咐:“阿珍,将剩下的馄饨煮三碗!”
之后,掏出烟来。吴上沅:“一多,你兜里不是也有烟的么?快敬店家一支啊!”
闻一多默默掏出了烟……
店家看着,摇头道:“不吸洋烟。从前是因为贵,现在是因为恨。凭什么他们日本人、英国人,可以在我们中国的城市里想开枪杀人就开枪杀人?想抓我们中国的学生和工人就随便抓?三位先生,你们是见过世面的人,告诉我他们凭什么?……”
闻一多的手将烟盒攥扁了,扔进了垃圾筐里。店家:“你想吸,就吸一支咱们中国的烟吧!”
闻一多接过烟,店家擦火替他点燃……赵太侔:“店家,你提的问题,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中国太弱,所以他们在中国的地界上处处霸道。”
店家:“那我们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中国人是不好欺负的!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全上海甚至全中国的统一大罢课!大罢工!大罢市!……”
闻一多大口大口地吸烟。叫阿珍的姑娘从店铺里端着托盘出来了,依次将三碗馄饨放在三人面前……
阿珍:“先生们别听我父亲信口开河,他是家门口的英雄,嘴上发泄发泄罢了。你们坐在这儿之前,还在抱怨罢市多么多么耽误生意。”
店主:“女儿你怎么这么说我,好像我是两面派!我只不过心里边还这么寻思———工人都是中国人,学生也都是,还有做生意的,无论买卖大小,也都是做啊!这罢工,罢课,罢市,’住在租界的洋人们,其实日子不受什么太大的影响啊!他们倒是太太平平的躲在租界里看热闹。开纱厂的日本人是会受点损失的,但是参加罢工的工人们,到头来还不是都得被他们变着法儿除了名么?反正中国儿女多的是,他们再招一批新工人就是了。而又有多少中国人正巴望着替他们做工啊!……”
闻一多三人又你看我,我看你。
阿珍:“照你这么说,在我们自己的国家里,我们就拿欺负我们的外国人毫无办法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些传单,向三人分发:“这上边揭发的,是开纱厂的日本资本家在厂里凌辱我们中国女工的种种粗暴行为,希望你们都能认真看看。你们虽然刚从国外回来,但毕竟也是学生。我不指望三位先生支持我们的罢工,但希望你们都能给我们纱厂女工一点点同情……”
店主:“阿珍!你这就是在煽动啊!要是让别人检举了,是要掉脑袋的呀!……”
阿珍瞪了父亲一眼:“掉脑袋也是掉我自己的脑袋!”一扭身跑入店铺里去了……
闻一多三人顾不上吃馄饨,各自看起传单来。店主:“三位不是饿了么?快吃,快吃吧!别看那东西了,被人发现我可担当不起!”说着,想一一夺去传单……
闻一多三人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