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先时亲厚,然而去岁,赵讼师与高县令一房妾室苟合,碍于亲妹怀有身孕高县令隐忍未发,虽然并未多言,却与他离心,这两人关系早也不复从前,此等私房秘事,户自矜一个并未婚娶的男人无从得知也是正常。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就算真的知道,恐怕也觉得狎玩妾室而已,不会放在心上。”
“他要与赵讼师过从甚密,反容易招高县令不快。”
凝春连连点头:“想来,夫人大约是从平日女眷间的闲谈闻风,觉得赵讼师持身不正,才不欲与之来往。”
严问晴阖上封面空白的账本,瞧了眼外头的天色:“唤人去请李家的二叔到前厅。”
李氏商贾之家,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李家在安平县的生意又尽数交到严问晴手中,李家的其他分支与本家的生意往来要经由她,请各家做主的往前厅商议已不是一次两次。
李二叔到后,却感觉今日有些不一样。
只唤他一个客不说,前厅站着好些个布衣短打的人,皆低头局促,也看不清形貌,只叫人觉得气氛很是凝重。
他心下微沉,面上不显,含笑唤了声“侄媳”。
严问晴甚至未吩咐仆从看茶,只将手中的账本抛到他面前,冷声道:“好二叔,你做的如此大事,侄媳怎么能不将你请来,好好向你请教一番。”
李二叔飞快地扫了眼摔在地上的账本,做震惊状:“侄媳,这是何意?”
“二叔既然记性不好,就由参茸行的伙计同你好作回忆。”
被点到名的伙计猛地一颤,急忙跪下来表衷心:“小的只是替李二爷取了几批货,其它一概不知啊。”
李二叔皱眉道:“取什么货?”
他冲严问晴疾声辩解:“侄媳休听旁人胡言乱语,我虽与你家的参茸行经纪,却从来由掌柜亲自验收,也一向紧着最好的货牵给你,二叔我年近五旬,还年年辛苦往南方跑,就是为你家这生意牵线搭桥,你如何能怀疑二叔?”
“那就让掌柜来说说看?”
李二叔愣住。
只见严问晴稍挥手,一个披头散发、大腹便便的男人便被押了上来。
他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身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伤处,浑身的肉坨子却不住颤抖着,甫一见严问晴,立马跪着求饶,连声道:“少夫人、少夫人,求您饶了我吧,我知道全说了,账本也交给您了,您将我送官去吧!求您了!”
李二叔愕然地盯着他。
要知道,他先时之所以能气定神闲,就是笃定参茸行掌柜与他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将他供出来,对方一定与他同样遭牢狱之灾。
可如今这掌柜竟然求着严问晴将他送官!
李二叔难以置信地瞪向温柔娴静的严问晴,正对上她平淡抬眸的一眼,心底顿时生出阵阵寒意,似正与披着美人皮的恶鬼对视。
“你、你……”他指向严问晴的手不住发颤,“你这是滥用私刑!”
严问晴对他此番指控不予置评。
“参茸行的掌柜已将与你之间的勾当和盘托出,二叔若是觉得遭人陷害,不如将你的账本名目交出来,我们好好盘算盘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早十几年前就分了家,你一个晚辈,无权盘查我家的账!”
李二叔强打几分底气,冷笑道:“好侄媳,有本事你对二叔也上一套刑讯的手段!”
“父亲器重你,将一些采买珍品的要务交给你,却不曾想你为着一点私利,竟不顾咱们李家的名声信誉。”严问晴不吃他这一套,只淡声道,“二叔既不肯明明白白,为着咱家的声誉着想,只好暂止与你的生意合作。”
李二叔那副仗着身为长辈有恃无恐的神气终于彻底撕碎。
他指着严问晴正要破口大骂、撒泼打滚,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
李青壑奔着严问晴而来:“晴娘!真叫我好找。这都快酉时了,明儿再忙活吧!”
李二叔遭他无视,忙高声唤他:“壑儿!”
李青壑这才扭头看他:“二叔什么事?”
李二叔急声道:“你的好妻子,硬说二叔干了徇私的事,要查二叔的账!你父亲母亲才离开多久,她就要想法子把我们这些李家人从生意里赶出去……”
李青壑打断他长篇大论的控诉:“二叔你真没有徇私?”
“当然没有!”
李青壑耸了耸肩:“那你急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尽管让晴娘查好了。”
李二叔更急了:“李青壑!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妻子想做什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咱们家的生意全落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