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米小说网

千米小说网>红景天 > 第十九章(第3页)

第十九章(第3页)

“姐”任泪水在脸上流淌着,低声说:“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她这才明白“姐”脸上的泪水证明着什么。本以为“姐”刚才那番依依不舍的话,是相互有了点儿感情的人们即将分别时照例都要说的,想不到却是“姐”如此真心实意的话!

她一时沉默,反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再听那歌唱,似乎是专为她和“姐”的即将分别而如诉如泣着了。

及至车开到她所熟悉的那所院子的大门外停住,望着写满院墙的红色标语,以及院中那一尊挥招大手的毛主席塑像,红卫兵肖冬梅自己脸上,也不知不觉淌下了泪。亲姐姐肖冬云坐的那辆公安局的车在“姐”的车前停住,亲姐姐肖冬云和三名公安人员已下了车,在等着她俩也下车。

“你就是从这儿逃出来的?”

“嗯。”

“这地方还挺好的。把墙上的标语粉刷了,把毛主席像移走,再把周边环境好好改造一番,我看值得投资办一所疗养院,或者开发成一处度假村。再不建成封闭式管理的私立中学也不愁招不到生员……”

“不好……”

红卫兵肖冬梅想到的却是在那院子里度过的数天数夜,半军事化的生活,闻号作息的严格时间制度,要求自己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实违各自性情的自觉,以及早请示、晚汇报、斗私批修、政治学习、批评和自我批评……“不好?……我以为只有这种地方才更适合你呆……”

“姐”奇怪地转脸看她。

“可……可现在我觉得这种地方一点儿也不好了。”

红卫兵肖冬梅快哭了。离开那所院子还不到两整天,她已经非常的不愿回到那所院子里了。

从院子里走出了穿白大褂的“老院长”及两名“军宣队员”,他们和公安人员们说些什么,公安局的人指了指“姐”的车———于是“老院长”朝“姐”的车走来……

“姐”的双手这才离开方向盘。“姐”刚用手绢擦去脸上的泪痕,“老院长”

们已走到了车旁。

“姐”用爱莫能助的目光看着她,低声说:“下车吧。”

她不得不打开了车门。那一时刻,泪水盈满了她眼眶。

她刚一下车,“老院长”就将她拥抱住了,亲切和蔼地说:“孩子,肯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红卫兵肖冬梅哭了……

“别哭,别哭,你这不回来了么?这不又和你的红卫兵战友们在一起了么?”

她真的觉得委屈了,哭得更厉害了……她推开“老院长”,转身投入“姐”的怀抱,求助似的小声说:“姐,我可怎么办啊?……”

“姐”什么都不说,又将她推向了“老院长”那边。之后,“姐”一转身坐入车里去了———她觉出“姐”已将什么东西塞入她手心……公安局的那位处长对“老院长”说:“人我们找回来了,移交给你们了。没我们的事儿我们该回去了。”

“老院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他们先后上了自己的车。那位处长上公安局的车前,犹豫了一下,走到“姐”的车旁,弯下腰打开车门对“姐”说:“怎么,还不走呀?我看她对你倒比对她亲姐姐还亲了。透露透露,怎么和一名红卫兵的关系搞得如此难舍难分?我对她们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三十几年前我父亲是公安局的处长时,没少被她们折腾……”

“姐”将脸一扭,未理他……

肖冬梅随着姐姐肖冬云及“老院长”们进了那所院子,铁栅门自动关上了。

她落后一步,展开“姐”塞在她手里的纸条偷看,见纸条上写的几行字是———要是不愿呆在那地方了就给我打电话,我赴汤蹈火也会赶来把你营救出去的———并清清楚楚地写着“姐”的手机号码……她转身隔着铁栅门朝外望,“姐”的车仍停在那儿。车窗摇下了,“姐”正向她招手……

四名红卫兵战友重新相聚在一起,似乎彼此间都变得很陌生了。话不投机的情况经常发生。每每辩论甚至争吵得面红耳赤。

顶数肖冬梅最具有“造反”精神。她坚决地声明自己永不再早请示、晚汇报,永不再三敬三祝,至于批评和自我批评,那也得看别人究竟错了没有,自己究竟错了没有。她毫不讳言自己已不能整天不想别的,只一味儿像从前似的在“灵魂深处斗私批修”了。她甚至坦率又大胆地承认自己的灵魂已堕落了……对她最有批判权的当然非她的亲姐姐肖冬云莫属。

肖冬云问她已经堕落到了什么程度?

她就大谈跟“姐”在一起的种种开心。

末了说:“反正我不想再呆在这种鬼地方了!”

亲姐姐肖冬云就恨不得又扇她耳光。

和妹妹正相反,肖冬云一再表明自己丝毫不曾堕落。她诚实之极地汇报自己与红卫兵战友们分散后的经历。当她讲到那个伪装好人的男人怎样企图侵犯她,以及那个半好半坏的司机怎样对她心生歹念乘人之危时,红卫兵战友赵卫东和李建国一再打断她,板着脸口吻严肃地询问得很细。似乎不询问得细,不听她讲得一清二楚,便有可能被她含糊交代蒙混过关。而那些经历,一则是她不愿重新回忆的,一则是她一个女孩儿家极不好意思明明白白地讲的。她既不往明白了讲,赵卫东和李建国自然就觉她讲的有破绽,也自然就对她的丝毫不曾堕落存有几分正当的怀疑。

肖冬梅从旁听着他俩对姐姐一句推进一句的,细密不露的,简直就等于是审问的讯问;看着他俩一忽儿严肃得可谓冷峻,一忽儿侧目而视,眼神乜斜,分明是在揣度的表情,以及姐姐一心想要交代得清清白白,却又难免有所遮掩,不便掰开了揉碎了细说端详的窘态,早已按捺不住沉默的定力,一迭声地高叫:“抗议!抗议!我替我姐姐抗议!”

不料姐姐反瞪着她大加训斥:“你不悄没声儿地反省,叫什么叫?抗的什么议?!我该不该抗议我自己还不知道么?用不着你替我抗议!滚回宿舍老老实实反省去!……”

赵卫东却说:“别叫她滚回宿舍去。叫她亲眼目睹我们之间这一场灵魂和灵魂的短兵相接刺刀见红,对她有特别的教育意义。兴许有助于我们将她已堕落不堪的灵魂拯救过来”。———他对肖冬云这么说完,倏地一转脸,猝不及防地问肖冬梅:“那么我们给你一个机会,谈谈你抗的什么议吧!”

肖冬梅就理直气壮地说:“你俩,有何权力监察别人的灵魂?我们四个民主选举你俩是什么非常工作组了么?我们四个离散后,两天里各自当然都会有一番经历的,谁爱讲便讲,不爱讲的也算不上是隐瞒罪过。干吗一句句盘问加逼问的?

干吗非将一件好玩儿的事儿搞得大家都神经兮兮的?心理都有毛病了呀?……”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