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桑也当没看到他们,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人未到齐就不能开饭,季棉便指使着她身边的小丫鬟陈春天给她剥瓜子吃,而季明远身后的小子陈富贵则在给他捏肩。
季家的下人说起来数量不少,有七个,但其实没外人想得那么花钱。门房和厨娘是另外找的,两人分别占了鳏寡,要的工钱不多,求的是一个安稳,季广罗的长随陈木和李娥带的刘妈妈在年轻时凑成了对,他们生下的一对双胞胎儿女正好贴身伺候李娥的儿女,而小穗更是季桑亲娘捡的。
几人井水不犯河水,没一会儿季广罗和李娥一起到了。
季广罗还未到四十,正值壮年,模样周正,只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李娥比他小了八岁,往日里也不爱往端庄了打扮,称得上一句美妇人,与季广罗倒也般配。
季家只是中小商户,没那么多规矩,开饭后季广罗时不时与李娥说上两句,忽然他看向一旁沉默的季桑,先问了几句季桑的身体,之后才道:“过两日是你娘的忌日,我正好有事要忙,就由你母亲带你去蓝山寺祭拜你娘的往生牌位。”
季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娥,后者微不可查地勾着唇,此行怕是正由李娥主动提出。
只是去祭拜亡母的理由,却是她身为人子无法拒绝的。
季桑淡淡应道:“我知道了,劳母亲费心。”
原身从前沉默寡言,李娥不待见原身,原身也不待见李娥,自然不会称呼李娥“娘”这种亲密的称呼,只有在季广罗面前避不开,才疏离地叫一声“母亲”,次数多了,季广罗也习惯了对季桑以“娘”和“母亲”来区分她的亲娘和继母。
季广罗习惯了季桑的冷淡态度,到底不想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头,多解释了一句:“不是爹不陪你去,是爹要去见的大主顾关乎咱们家店铺的存亡,不得不去。”
季桑依然态度疏离:“女儿明白。”
她可以“性情大变”,但不想变成季广罗的贴心小棉袄,季广罗对原身不算坏,但也不算好,季桑没有真拿他当爹的想法。
季广罗看季桑的态度心里有点不得劲,可要说发火也没到那份上,多少年了他这大女儿就是这么个性子,恰在此时季棉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娇声道:“爹,我也要去!”
这可正好给了季广罗发泄不得劲的机会,他一拍桌子皱眉道:“又不是去玩的,你凑什么热闹!”
季棉扁着嘴委屈道:“我想去,凭什么我不能去!”
季明远此时也横插一嘴:“爹,我也想去……”他想出去玩,不想去上学。
季广罗怒瞪季明远:“去什么去,你还想逃学不成?”
季明远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季棉却更来劲了:“我又不用去学堂,我就要去玩!”
季广罗:“你给我闭嘴!”
季棉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惹得李娥心疼地抱住她不住宽慰。
季桑冷眼旁观,见李娥光安慰季棉,却丝毫不提要带季棉一起去的事,便确信此行一定有诈,不好带上季棉这个累赘。
她冷不丁开口:“季棉想去,就一起去吧,多一人也热闹些,我娘若泉下有知想必会很欢喜。”
季广罗没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想想也是,正要应下,却听李娥忙道:“这可不行!我问过大师,棉儿的生辰跟桑儿娘的相冲,棉儿若去了对谁都不好!”
这话一出,季广罗一锤定音:“季棉,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
季桑没再纠缠,冲李娥一笑,李娥避开了视线。
又过一日,福喜来找小穗,说钱逵置办了新衣,逢人就说自己马上要娶妻了,但别人问起,又不说对方是哪家姑娘。
福喜告诉小穗后就跑了,季桑只听得小穗转述,都没能再给福喜塞点儿跑腿费。
小穗在房间里不停踱步,急得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
季桑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挑出根雕工精美的木发簪,没有刀,就拿剪刀一点点将尖端削尖。
等小穗着急完看过来时,季桑都干得差不多了,登时大惊:“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她想上前将危险的剪刀夺走,又怕伤到季桑,急得团团转。
季桑拿起木发簪看了看,冲小穗微微一笑:“以防万一罢了,别急。”
去蓝山寺的行程避不开,她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准备。
首先是防身武器。剪刀不方便带,那就将发簪削尖,去祭拜亡母,戴朴素的木簪很正常,往发髻里一插,谁知道另一头尖锐得能将人戳出个血洞来?
她这身体气力不足,但要是趁人不备,往眼睛、脖子等致命处扎,还是有些胜算的。
另外就是当日她要千万注意入口的东西,尽量不去僻静处……等等。
季桑想着福喜传来的消息,自家的情况,李娥的性格……李娥多半不会来硬的,那就过不去季广罗那关,要知道季广罗至今还觉得李娥是个好继母,是原身性子古怪不肯跟李娥亲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