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就不存在什么贵公子和农家妹相识嘛。
只有杀猪盘。
骗的还是命。
这几天山莺有好好的照顾自己,哪怕难以下咽的饭,她都强迫自己多吃一点,只是时间太短,没什么作用,脸上依旧干瘪无光,镶嵌在眼窝内的那一双又圆又黑的杏眼,随时有要掉出的令人惊骇的视觉效果。
“不是吧,都要到永平镇路还堵了,果然临近无常山没什么好事,真是鬼祟在作怪。”
“可不是吗?你们瞧,右侧那边不正有一条小路。等诱惑进入无常山境内,都要死。”
“呸呸呸,你们放什么狗屁,仙人勿怪,仙人勿扰。”
叽叽喳喳的争吵声惊醒出神的山莺,她意识回笼,见喜轿越抬越慢,终落停。
半晌,马蹄声渐响。
喜轿外倒映出一修长男性身姿,他正是表面代弟接亲的柳五少:“山姑娘。前方塌陷,路被堵了,已经让奴仆轿夫去开路了,恐要耽误些时辰。”
“好,我知道了,”山莺轻柔应声,“只是请问柳少爷,不知道何时才能挖通。轿中憋闷,我有些难受,可以出来透气休息一会儿吗?”
“…可以。”柳五少踌躇一瞬,便答应。
山莺出了喜轿。
入目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飘渺白雾环绕其中,周遭静谧无声,连鸟鸣虫叫也无,肃杀压迫感袭来,直压她的脚软心颤之感,偏添一股神秘诡异气息,想起轿夫的争论,真似他们口中鬼神的居住地。
“休息一下吧,约还有一两个时辰才能挖通。”柳五少道。
“怎么不走那条小路呢,或是比人挖通大路要快。”山莺抬手,指向轿夫口中的右侧小道。
此时初春时节,万物复苏,一片绿意,偏偏那条小路周遭树木稀疏,野草枯黄,以至于不知道荒废多少的道路,仍清晰可见。
“你父母说你摔了一跤失忆了,我原不信,却没想到这般彻底,”柳五少一愣,随后笑解释,“你难道没听过吗?咳咳,传言无常山有一恶鬼,长得青面獠牙,最爱挖心吃人…”
“恶鬼…”山莺斜睨柳五少一眼,舌尖卷起这两个字,倒与他们这群能亲自动手把活人变死人,黑心烂肺之人,更匹配吧。
她轻声询问:“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只是传言,我也不知。”柳五少笑盯着眼前消瘦宛如皮包骨的少女,有一双乌黑透亮的杏眼,仿若一汪清泉,直勾勾,赤裸裸照应出他的脸上挂着虚伪的微笑。
他心神一颤,遂侧头眺望无常山,下颌绷紧:“只是大家都这么说,口口相传,一代传至另一代。”
显然柳五少不喜谈论此事,就此打住,从别处拿来一碟垒放整齐芙蓉酥:“山姑娘,想来肚子也饿了,吃点吧。”
“多谢。”山莺也不扭捏,她就坐一处还算干净的石上,丝毫不顾柳五少欲言又止的样子,接过碟子,捻起一块芙蓉酥轻咬,口感绵密丝滑,甜香浓郁。
很好吃,但于她而言,太过甜腻。
山莺低头一笑,发髻上牡丹步摇摇曳,发出叮当悦耳声,她道:“终归是无常山种种危险,或道路陡峭,或云雾弥漫,或野兽凶恶,才造成容易丧命的缘由。”
柳五少斜眼一眼,并未回答,谈话到此处就结束,山莺不再说话,她沉默且机械吞咽下甜腻得想要呕吐的糕点,太阳一点一点被山峦吞噬,仅剩余晖的似血泼洒她身上绣满并蒂莲的喜服衣袂上,冷风挑起几缕散落的碎发,将一双冷冽清亮的黑眸遮盖。
想来,终归就是他们这群惜命之人,不会进无常山。
而她,也该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