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曹丕陡然提高声音,大叫道。
卞夫人一怔,眼中忽地流出泪来:“原来……原来我竟忘了,丕儿已是皇帝了,丕儿已是说不得了。”
“太后这……这么说,置……置孩儿于何地?”曹丕脸色红涨地说道。
“我说你一句你便受不了,可是你却要把我的……把我的**都挖了。也罢,你既是不容我活在世上,我也只好去找武皇帝了。”卞夫人边说边扑向青玉案几,伸手就去端那斟满了酒的玉杯。
“太后!”曹丕大急,陡地跃上一步,抬腿踢翻了青玉案几。
砰——酒壶摔得粉碎,两只玉杯也翻了个底朝天。
酒泼在地上,发出刺鼻的异味。
卞夫人怔住了,身子颤抖着,摇摇欲坠。
“太后,孩儿知罪,孩儿知罪了。”曹丕跪下来,向着卞夫人行以大礼。
卞夫人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哽咽着:“武皇帝啊武皇帝,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吧!你尸骨未寒,就……就有人谋害你的儿子……”
“太后,孩儿决无谋害兄弟之心。孩儿今日召见二弟,只是为了一叙兄弟之情,只是为了一叙兄弟之情。”曹丕磕头说道。
“你真的无谋害兄弟之心?”卞夫人目光若刀一样盯着曹丕。
“孩儿决无谋害兄弟之心。”
“你愿对天发誓?”
“孩儿愿意对天发誓:如果孩儿有谋害兄弟之心,上天必会降下大祸,让孩儿不得好死。”曹丕一边发誓,一边在心中说道——朕为天子,即是上天也,朕岂能自己给自己降下大祸?
“皇帝言重了,言重了。皇帝和彰儿、植儿都是一母同生的兄弟啊。我决不会容许彰儿、植儿冒犯皇帝,也盼着皇帝宽大为怀,爱护彰儿、植儿。”卞夫人边说边扶起曹丕,心想丕儿身为皇帝,而能发此毒誓,已是十分不易了。我须得见好就收,不能再逼迫他了。
“孩儿定当牢记太后的教诲。”曹丕垂手站立着,用眼角扫视了一下亭中站立的宫女,心中道——今日之事,决不能传扬出去,这两个宫女,还有跟随太后来的人,都得找个借口尽快杀了……
“你究竟能不能记住我的话,还得往后看呢。哼!丕儿你就算做了皇帝,一言一行也逃不过我的眼睛——有宓儿替我照看着你呢。”卞夫人说着,似是甚为得意。
“孩儿……孩儿怎敢……怎敢不记住太后的话呢。”曹丕说着,心中震怒至极——啊,难怪太后能在此时赶到这儿,原来竟是甄宓在监视着朕。
朕身为皇帝,号称天子,谁能监视,谁又敢监视?
甄宓如此猖狂,莫非是想“妇人干政”,夺了朕的大权?
“你能记住就好。”卞夫人点点头,心中的得意几乎无法掩饰——好,好!丕儿终于要发怒了,为那个贱人发怒了!
这一次,还有谁能庇护那个贱人?
2
乌云一片又一片叠在大堂的屋顶上,望过去沉甸甸的,似欲塌下来。
几只紫燕低飞着,不时从大堂的梁柱间掠过。
曹丕站在大堂高高的屏风下,脸色铁青如同天上的乌云。
甄宓面对屏风站立着,清瘦的身子似是山谷中的一竿孤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最大的荣耀是什么?”曹丕问道。
“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甄宓答道。
“你还记得朕说过的话吗——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够得到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为了这一天早些来到,朕什么都能够忍受。”
“臣妾记得。”
“这一天来到了吗?”
“来到了。”
“可是朕为了这一天,都忍受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坚忍之心。”
“是的,必有坚忍之心。可是……可是有些事情,朕无法忍受,朕无法忍受,你知道吗?”
“臣妾知道——做太子时能够忍受的事情,做了皇帝就未必能够忍受。”“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却为何还不满足?”
“臣妾没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