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美女篇》,是我和大哥赌气写的。”
“你为什么要和大哥赌气呢?”
“你会弹唱大哥的那首《善哉行》吗?”
“夫君说的是‘有美一人,宛如清扬’的那首《善哉行》吗?”
“正是。大哥写出了那首《善哉行》,一时风行天下,邺城富豪之家的乐女争相传唱。大哥好不得意,一次喝醉了之后,竟当众自吹他的文笔天下无双。”
“你心里不服气,就写了这首《美女篇》,想压倒大哥。”
“是啊。那时我才十五岁,好胜心切,对谁都不服气。”
“不过,夫君的这首《美女篇》真的是写得十分出色,胜过了大哥的《善哉行》。”
“果真如此吗?”
崔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写得好是好,只是又令人难以明白夫君如此年少,怎么能写得这样好吧?”
“因为……因为我心中有所感触啊。”
“什么感触,快说给我听听?”
“那时候我听了大哥的《善哉行》,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美女……”
“啊,你看到了,她是谁?”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告诉你——
“她美丽活泼却又本性娴雅,轻盈地顺着小路走进了桑林。柔嫩的枝条微微摇动,一片片桑叶像蝴蝶一样翩翩落进她的篮中。
“她伸手采摘桑叶的时候,衣袖向下滑去,露出白玉般的手腕,戴着光灿灿的金环。
“她移动着灵妙的身姿时,又露出了头上的金雀宝钗,腰上的明珠美玉。
“风吹来,她身上罗衣飘飘,宛若云中的仙子。当她回首凝望的时候,双眼流光溢彩,气息犹如兰花一样芬芳。
“路上的行人见了她为之停车不前,道旁歇息的人见了她为之忘了饮食。众人纷纷打听她家在何处,打听了许久才知道她居住在南城门旁。
“她住在高高的青漆楼房中,大门上的木栓上了一道又一道。但她既然是有着太阳一般的容光,又怎么能阻止追慕的人们呢?
“只是媒人们奔来忙去,那定聘之礼却进不了她的家门。因为她心目中的夫君是尊贵而又高尚的义士,哪能在凡俗之人中寻到呢?
“众人妒心大发,却又只会嗷嗷乱叫,哪里能明白她的心思呢?
“可怜她正当青春妙龄,却孤零零独处房中,发出只有星星和月亮才能听到的叹息……”
“哎呀,你说了半天,却没有告诉我她是谁?”崔氏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
“你怎么听到现在还没有听明白呢?这个人就是你啊。”曹植笑着说道。
“真的吗?”崔氏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头扑进了曹植的怀中。
“当然是真的。”曹植紧紧拥着崔氏,心中却是一阵刺痛——不,不是真的!《美女篇》中的那个美女,只能是甄宓,永远是甄宓。
只是我当时又不敢实写甄宓。毕竟,甄宓已经嫁给了大哥,我心中对她的任何思念,都是大大违背了礼法。
我只能幻想着甄宓是一个未嫁的少女,正孤寂地徘徊在闺房中,等待着她心中的夫君——一个尊贵而又品德高尚的义士。
可是,那幻想永远只是幻想,永远不会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
唉!我怎么又会想到甄宓呢?我不应该这样,不应该这样啊。
我既然已经下定了身许仁孝大道的决心,就必须忘了甄宓,必须忘了甄宓……
“不对,不对!”崔氏忽然从曹植怀中抬起头来,大叫道。
“哪里不对?”曹植有些心虚地问道。
“我家明明是住在城西啊。可你这《美女篇》中的美女,却是住在了城南端。”
“那时候我已与你定了亲,人人皆知,我怎么敢写出美女的家住在城西呢?这不是让人一想就想到了你身上吗?”
“想到了又怎么样呢?”
“想到了大伙儿就会嘲笑我啊,说我天天在盼着娶媳妇,成不了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