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安庆守将叶芸来是陈玉成手下的得力战将,见湘军来势汹汹,坚守不战,又命令程学启到城外险要地方筑垒死守,互为犄角。鉴于此,曾国荃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在安庆城外摆开战场。
曾国荃自有一套用兵绝招,当时皖北一带发生灾荒,大批饥民拥到安庆。曾国荃用陈米施粥,招数千饥民在安庆南、北、西三面挖出两条长壕。壕宽两丈,深一丈,内困守军,外拒援师。引菱湖水灌入长壕,彭玉麟率湘军水师防守菱湖,四面包围安庆。
曾国藩自署两江总督以来,战局不容乐观,苏南除上海以外,已全部落入太平军之手,李秀成磨刀霍霍,准备进攻上海。而苏北皖北一带多是捻军,神出鬼没,州县无法应付,一日数惊。
李世贤出没浙西和赣东,广信、南昌、抚州等地到处可以看见侍王的旗帜。石达开在湘桂黔狼奔犬突,与蓝大顺,李短鞑遥相呼应。
曾国藩摊开李鸿章进献的地图,仔细端详。朝廷命令湘军进军苏、常,这新任的两江总督总得找一个衙门办公吧?他顺着安庆往东看,前方是徽州府,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叫祁门的地方停了下来。
细看祁门四周,群山环绕,一条官道直通县城,东边是休宁、徽州,南边是景德镇,地处皖浙赣三省的万山群中,是一块不错的小盆地。祁门有一条小河叫大共河,北连大赤岭、大洪岭两个小镇。南经浮梁、景德镇注入鄱阳湖,河浅水急。于是将右手食指在祁门这个位置摁了一下,转身望着窗外开始遐思。
咸丰十年五月,曾国藩离开宿松大营,一路奔波到达祁门。朱品隆率三千人马随行,众将纷纷来投。不久,朝廷又下诏:曾国藩实授两江总督、钦差大臣,督军皖南。
此诏一出,湘军将士非常振奋,一个个兴高采烈,曾国藩也感觉到前途一片光明。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前面还有更大的磨难在等着他。
此时宁国正遭杨辅清、黄文金围攻,张运兰率老湘营于七月二十八日赶到宁国增援,当宋国永、郑阳率运字营进至太平县时,宁国已被太平军攻下。
曾国藩将两江总督府衙门设于祁门城外的柴氏祠堂,正式开衙办公。
李鸿章随曾国藩到了祁门,当他查看地形水脉以后,匆匆来找曾国藩说:“恩师,祁门地形如同一只锅底,四周是山,中间的大共河滩浅水流缓慢,只有舢板小船可以进出,倘若敌人将东边通往景德镇的官道堵死,我们插翅难逃,这是兵家说的绝地,恩师何不移师东流,以免将来受困。东流依山傍水,进可攻,退可守,还可随时移营到水师战船办公。”
曾国藩一听,马上拉下脸,说道:“开衙祁门,已奏朝廷同意。朝令夕改,如同儿戏,朝廷怎么看我们。此事不要说了,过段时间再议。”
曾国藩说完拂袖而起,李鸿章只得退出。
李鸿章负责奏折、咨文、函件、印信等事宜,依靠曾老师这棵大树,日子过得挺滋润,曾国藩也多了一个亲信和帮手。
这一次,他没有猜透曾老师的心思。曾国藩他是朝廷正式任命的两江总督,与前任陆建瀛、怡良、何桂清不一样,他手握虎符,既然决定好了的事,就不能随便更改。初署两江总督时,安徽省州县官员如过江之鲫,前来宿松大营祝贺,曾国藩说概不相见。那些千里迢迢而来的官员都得打道回府,还不敢有半句怨言,这叫官大势大。李鸿章虽然聪明伶俐,一时也没摸猜透曾老师的心思。
咸丰十年七月底,李秀成、杨辅清、黄文金、李世贤、刘官芳、赖文光、古隆贤等纷纷进入皖南,攻州夺县,皖南进入紧急状态。
宁国失陷后,浙江巡抚王有龄惊慌失措,怕太平军入浙,向曾国藩求援。曾国藩军饷不足,又垂涎浙江财富,奏请刘培元、李元度援浙,朝廷同意。
不料王有龄心眼多,见朝廷同意湘军出兵,就不再提军饷的事情了。曾国藩见王有龄出尔反尔,以湘军尚未召集成军为由,暂缓援浙。王有龄派人私下活动,去拉拢刘培元。刘培元不敢答应,将此事告诉胡林翼,胡林翼坚决制止。
王有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派人去拉拢李元度,私下同意李元度署浙江按察使。
李元度满心欢喜,准备率军援浙,被胡林翼发觉后制止。曾国藩将他改授为安徽徽宁池太道,李元度却死活不同意。
曾国藩说:“我父丧丁忧在家,你母亲给我来信说:‘元度跟你最久,怎不见升官?’我一时无言以对,给你写信说过三不忘:一不忘靖港兵败,次青日夜不离,出则帮我骂贼泄愤,入则跟我笑语不断;二不忘湖口兵败,次青保护水师,让湘军有了根本;三不忘樟树兵败,次青防守赣东,抵抗石达开。回首往事,只有次青可以与我同呼吸、共患难。”李元度见曾国藩如此念念不忘己好,也不好说什么了,悻悻而去。
李世贤见杨辅清取了宁国,不甘落后,出兵攻打徽州。
徽州守将张芾,字小浦,陕西泾阳人。道光十五年进士,任江苏、江西学政,江西巡抚,因截留滇、黔铜铅银一事被罢官,后来担任左副都御史,督办皖南四府一州军务。张芾率三万人马防守徽州六年,城池未被太平军攻破,称为“铁打的徽州”。
曾国藩接办徽州军务以后,派朱品隆前去侦察徽州地形。朱品隆回来说:“徽州城破,城垛倒塌,没有两万人马根本守不住。”
李世贤攻打徽州,知府谭慕白向祁门大营求救。曾国藩急召众将,问:“谁愿领兵守徽州?”
手下将领无人答应,曾国藩遍示众将,过了半晌,李元度认为徽州能守,于是站出来说:“我愿往!”
曾国藩收回犀利的目光,对李元度说:“徽州是皖南重镇,又是祁门东边的门户,只有守住徽州,才能确保祁门大营的安全。张芾守徽州六年没有出什么问题,你去防守徽州,不要把它弄丢了!”
李元度拍着胸脯说:“愿立军令状!”
曾国藩嗯了一声,说:“好!倘若徽州有失,军法从事。”
李元度说完取来纸笔,立下军令状,双手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问:“你打算率多少人马去徽州?”
李元度豪迈地回答:“三千平江勇足矣!”
曾国藩并不放心,问:“张芾三万人才能守住徽州,你新募的三千平江勇怎么够?”
“长毛撼山易,撼平江勇难。有平江勇在,徽州城不会少一个角!”李元度瞟了曾国藩一眼,斩钉截铁地说。
“我再拨朱品隆的两营一千人,另外加上徽州两千守军,一共六千人全部交给你,一起守徽州。”曾国藩并不放心,实则是爱护李元度。
“末将遵命!”李元度眉宇间溢出一丝惊喜,心里却不以为然。
李元度取了令箭,正要出营,曾国藩喊道:“回来!”
李元度止住脚步,转过身,曾国藩说:“平江勇新募,不会野战,故而没有让你去浙江。长毛攻打徽州,你要紧闭城门,坚守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