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肥西城内“江淮人家”,李鸿章大肆庆贺,知县陈文华带着一群士绅商人代表前来祝贺野狼谷大捷。张文祥穿上七品鸂鶒补子,胡安实也做了把总。
且说李鸿章在门外及县衙外面告示栏各贴了一张布告,大意是奉两江总督衙门之命,今在肥西城内招一支淮军;能带五百人以上投军的单独成营,为首者任营官,带一百人投军者任哨长,带十人投军者为队长,如果有武艺出众者,量才录用为队长、哨长,秀才出身投军者授九品衔,举人出身者授八品衔,时间以半个月为限,半个月以后的中午午时为准。自行投军者每月发纹银五两,发统一新式衣服鞋袜。
李鸿章派人在肥西县武校场设立招兵旗杆,一时间消息传遍皖西各县。许多农民、无家可归者纷纷前来投军,路上行人多谈投军之事。这些投军者一经体检合格,即可领五两纹银,换上新的衣服鞋袜,马上被送往兵营。到达兵营以后,由李鸿章带回肥西的亲兵进行训练,又将肥西的绿营兵集合在一起,共同出操。
同治元年初春,三山人马收拾家当分批出发,周公山张氏兄弟人马出发最早。
数日后,李家兄弟李鹤章、李昭庆来投,此二人弓马熟娴,武艺精通,随父李文安办团练多年,一个使刀,一个使枪,引三百人来投。李鸿章大喜,在庐州操练人马。
吴长庆率五百人马,从庐江来庐州,正行间,前方杨树林中出现一面红旗,数骑来迎,吴长庆抬头一看是潘鼎新。
吴长庆惊问:“兄弟何故沦落到此?”
潘鼎新欠身答道:“自被陈玉成围剿后,只剩下这一百人马。今见李大人招兵,准备前往庐州。”
吴长庆拱手说:“可以合兵一处,共投少荃。”
潘鼎新大喜,加入了吴长庆队伍。
潘鼎新、吴长庆来投,李鸿章到门口迎接。淮西各路人马纷至沓来,齐会庐州,李鸿章杀牛宰羊,招待各路英雄好汉。
李鸿章家一门三进士,父子两翰林,是庐郡望族,李氏父子又在庐州办团练,三山五岳的朋友多的是。李鸿章将张氏三兄弟编为“树字三营”,周氏兄弟编为“盛字两营”,刘铭传编为“铭字营”,潘鼎新编为“鼎字营”,吴长庆编为“庆字营”,将两个兄弟李鹤章、李昭庆都封为营官,称为“鹤字营”“昭字营”。
李鸿章亲自颁布委任状,任命十人为营官,武职七品,戴上蓝顶子。这些地方武装头目穿上朝廷品服,摇身一变,成为有职有权的将领。消息传开,李鸿章的亲戚朋友纷纷来投,主要有父亲李文安旧部吴毓兰、吴毓芬,至亲内戚李胜、张绍棠,昔时好友德模、张学懋。李鸿章让弟弟李鹤章跟这些人联络,军服旗号一律用淮字,以示与湘军、楚军不同,休息数日,一齐开往安庆。
半个月以后,李鸿章将他们全部带到安庆,在金保门外扎下大营,接受曾国藩检阅。
曾国藩见李鸿章变戏法似的,半个多月就带来了五千人马,而他自己却在安庆坐等。曾国藩的幕僚都感觉奇怪,李鸿章天天在大营里睡大觉,还能招军?原来这是李鸿章为了显示他的能耐,玩了个障眼法。
其实李鸿章一刻都没闲着,他让张树声将肥西西乡三山人马召集起来,到安庆城内拜访庐江进士刘秉章,又到庐州三河镇拜访庐江团练头目潘鼎新、吴长庆,刘秉章与潘鼎新是发小,后来两人都拜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为师,吴长庆的父亲吴廷香与李文安是旧相识,吴、李两家是世交。几支人马一呼而起,李鸿章有朝廷任命书,承诺各路人马到安庆以后,李鸿章给他们封官,令他们各自成营,一如湘军初兴时招军模样。
刘铭传一个营编入淮军,淮军上上下下都不满意。这是一群什么人嘛!土匪、流氓、二混子都有,一个个吊眼歪鼻,短胳膊粗大腿。
有人巴不得铭字营早点回去,可几天训练下来,其他各营人马一个个累得叫苦连天,只有铭字营士兵一个个任凭汗水湿透衣裳,站在操场上没有落下一个。他们都不是孬种,如同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纹丝不动,刘铭传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陪练。
其他营官都非常佩服,这土匪出身的刘铭传练兵还真有一套,难怪打仗那么凶狠。
李鸿章在安庆整军一个月有余,还请曾国藩亲自视察,激励三军。曾国藩见这些士卒都很壮实,非常满意,将李鸿章夸奖了一顿,从吉字营中抽出一批营官、哨官,训练淮军,一时金保门外,淮军军号嘹亮,士卒喊声震天。
哪知阅兵时间到了,曾国藩还未出现。张树声气定神闲,坐在椅子上慢慢品茶,张树珊在一旁挤眉弄眼,刘秉章与吴长庆在低声说话,其他将领各有不同表现。
刘铭传忍不住性子,发作起来,暴跳如雷,吼道:“我等要到前线卖命,曾国藩如此怠慢大家,岂不冷了众人的心?如果是战争时期,岂不要耽误军机?大帅这是看不起我们!”
话音刚落,在屏风背后观察良久的曾国藩故意咳嗽一下,在韩正国、曾贞幹等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众人不敢吭声,都替刘铭传捏了一把汗,担心曾国藩会降罪于他。
曾国藩盯着刘铭传看了好几眼,见此人颜广面长,铁身铁面,又有侠气,心中欢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传令阅军。
曾国藩在安庆城外检阅淮军,他们的号衣虽然参差不齐,但是人人威武雄壮,口号声与步伐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铭字营、树字营参加了刺杀比赛,淮军士兵个个生龙活虎。曾国藩看后非常满意,李鸿章也面带喜色。
事后,曾国藩对李鸿章说:“张树声沉着冷静,遇事不乱,日后必成大器。刘铭传粗中有细,性情威猛,你要好生关照他,此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李鸿章从此对刘铭传好生栽培,刘铭传也不负所望,利用打仗空闲时间,潜心学习兵法战阵。曾国藩也欣赏刘铭传,教他读书识字。
有人问:“刘军门,你已经是营官了,何苦去读那些破书?鲍超不读书,照样打胜仗。”
刘铭传头脑清醒,非常谦虚地说:“湘军藏龙卧虎,其中翰林学士就有不少。举人、秀才多到哪里去了,跟他们比,我差远了。”
此话传到曾国藩那里,曾国藩非常高兴,说:“孺子可教也!”
数日以后,各地新勇到安庆城北门外新营盘驻扎,对外正式称“淮军”。
曾国荃获知李鸿章准备去上海,才慢悠悠地来安庆。曾国藩知道他的心思,没有责怪,在两江总督衙门摆酒接风,曾贞幹作陪,两江主要的文武官员都来参加。曾国荃非常得意,穿着朝廷赏的黄马褂,雪雀补子,头戴暗蓝色涅玻璃顶戴,到处显摆,在安庆城内大肆庆祝。
曾国藩开府安庆,在春燕的照顾下,日子过得很有滋味。皮肤也不痒了,每天都在两江总督府忙碌,也不觉得累。送走了李鸿章以后,他又在安庆建祠,祭祀死去的湘军将士,又将桐城名士方东树、戴钧衡等择地安葬,然后张榜求贤。一时间,江左名士如华蘅芳、俞樾纷纷来投,曾国藩都量才录用。
这天,曾国藩在签押房制订四路围攻天京计划,荆七拿着一张名帖进来报告说:“老爷,容闳来访。”
曾国藩收起作战计划,传令到客厅会见。当曾国藩整理衣冠来到客厅时,李善兰、徐寿、华蘅芳正在跟容闳有说有笑。众人见总督大人驾到,一起站起来说:“曾大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