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曾沈筹饷起纷争湘军浴血战天京
同治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天上堆着浓云,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李秀成从苏州回到天京,负责天京的守卫。忠王作战经验丰富,尽职尽责保卫天京,人心大定,守城士气大振。南京城墙根与钟山、秦淮河、长江融为一体,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均为天下第一,易守难攻。北临长江,西、南两边临秦淮河,水路纵横,无法进兵,只有东边是陆地,可以攻城。西面钟山高低起伏,三峰辉映,在靠近太平门的第一座山峰,太平军又建了一城,取名天堡城,架设大炮,可俯瞰南京城。天堡城至太平门一段山脉又叫龙脖子山,建一城取名“地堡城”,扼守陆路,是天京城东门的一条主要通道。
李秀成登城四望,只见湘军旌旗遍布雨花台,刀枪闪眼,金鼓震天,士卒进退有序,正在对天京形成合围之势。
李秀成一时想不出退敌之计,传令各营守将紧闭城门,不得擅自出战,违令者斩。又命令士兵用石头封死神策门,寻机袭击湘军。
曾国荃与彭玉麟联合作战,将南京城东南中和桥、上坊、高桥门、淳化等五座城镇全部收入囊中,再命令萧孚泗率节字营,朱洪章率焕字营攻打天堡城。
天堡城位于富贵山第三座山峰上面,易守难攻。萧孚泗、朱洪章率军轮番攻城,双方激战五天五夜,伤亡两千多人,终于拿下天堡城,转而围攻地堡城。
地堡城位于富贵山麓的龙脖子一带,炮火对准太平门外大路口。地堡城中间高四周低,又无树枝隐蔽,湘军只要进入地堡城,就进入太平军火力范围。
萧孚泗、朱洪章连续进攻几次,没有奏效,白白损失数百人马,搞得曾国荃心灰意冷,又无计可施,天天在雨花台大营前骂娘。
见强攻不行,曾国荃改变策略,决定智取。
这天晚上,朱洪章率两千士兵摸到地堡城脚下,将钩绳抛起来,铁钩钩住树枝、城堞,士兵顺着城墙往上爬,快爬上城墙的时候,被太平军巡哨发现,砍断绳索,湘军跌死不少,有几个身手好的士兵爬进寨内,被太平军大队人马围攻,无一生还。朱洪章连搞几次偷袭都没有成功,只好放弃。但是曾国荃并不死心,又命人朝龙脖子山方向挖地道,哪知这一带山体坚硬,到处是石头,湘军挖了十几个洞口,但无一成功,被逼放弃。
智取不行,曾国荃让萧孚泗、朱洪章围住地堡城,掐断山上水源,每天晚上将劝降信绑在箭杆上,偷偷射入地堡城。
地堡城守将陈德风,官封松王,收到湘军的劝降信,派人私下与萧孚泗联系,问:“献出地堡城,敢问萧军门能给一个什么官?”
萧孚泗不敢做主,报告曾国荃,曾国荃说:“可以授予副将一职。”
陈德风认为官职太小,起码要做一个二品总兵官。曾国荃一口拒绝说:“老子才只是一个三品官,你却想官至二品,叫老子怎么管你?你献的只不过是一座小小的地堡,又不是南京。”
陈德风的所作所为被人报告给干王,洪仁玕大怒,捉住陈德风准备开刀问斩。
陈德风的部将宋永祺是李秀成妻舅,陈、宋之间关系密切。陈德风被抓,家人求救宋永祺,许以重金,宋来找李秀成,李秀成出面将陈德风保了下来。
但是,洪仁玕已经意识到了湘军细作无孔不入,故令心腹莫仕睽继续监视陈德风的一举一动,一旦陈德风意志动摇,定斩不赦,同时派数名监军进入地堡城。
湘军切断水源,在天堡城上架大炮轰击太平军,地堡城守军的日子十分难过,又有监军,将士不敢出堡投降,只能死守。一个月后,湘军发动进攻,太平军全部战死,湘军占领地堡城。
曾国荃率湘军进至太平门,利用地堡城的大炮日夜攻城,又在龙脖子一带选择数处隐蔽地方,秘密开挖地道。李秀成知道曾国荃的套路,在城内挖地窖,十米远处置一口大瓦缸,令人蹲在缸内仔细听,听到嗡声,搞清楚敌人开挖方向以后,跟敌人对挖。地道接通,先令人往里面灌水,然后将洞口封死。湘军挖了几十条地道,却没有一条成功,反而伤亡不少士兵。
曾国荃的进攻和诱降都起不了作用,于是决定用打安庆的办法将南京围死,不放任何人携带一粒粮食进城,包围一至两年,待城内粮尽,再穴地攻城。主意已定,给大哥写信,要求增兵增饷。
曾国藩将各地能调的粮草军饷都解到雨花台大营,陆军人数由五万增至九万,三支水师全部调往南京。围城人马多了,粮饷开销自然增大,曾国藩又令李鸿章将上海协饷全部解往雨花台大营,但饷银仍然不足,士兵每月领四成军饷,十天口粮。
湘军久屯坚城下面,日子一长,围城也没那么紧了,驻防孝陵卫的霆军军纪极差,孝陵卫又有集市,士兵三三两两进出集市,见到漂亮的姑娘媳妇,霆军士兵忍受不住上前摸一把,占人家的便宜。集市上有好东西还要顺手牵羊,老百姓不给,便拔刀威胁,搞得孝陵卫一带的老百姓怨声载道。
萧庆衍部围攻天堡城、地堡城出力最大,进攻太平军后又伤亡不少人马,营内无粮无饷,士兵意见很大,经常发生闹饷事件。不少士兵偷偷溜出营房,学习霆军,在外面吃喝嫖赌。
营官张光胜看不下去了,命令龚连宝出来镇压。士兵早就忍无可忍,队长王大勇是湖南邵阳人,平时很护犊子,他跳出来说:“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不给钱老子给你卖命也就罢了,还要管我的卵事,惹急了,老子让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众人一齐起哄,向龚连宝索饷,龚连宝自然拿不出银子,大家一起将张光胜、龚连宝捆住,剥去上衣,当众鞭笞,还牵着他们在大营里面游行。
萧庆衍制止不住,张、龚两人被送到雨花台大营,士卒控告两人克扣军饷,要求九帅将营官正法。曾国荃也拿不出好办法,让萧庆衍自行约束,只要士兵不哗变就行。
萧庆衍回营将张光胜、龚连宝救出,轰散士兵,此事就算了结。如此一来,士兵胆子更大,经常在营外抢劫,湘军军纪一日比一日败坏。
由此曾国荃非常被动,引得肝病发作,性情大变,常对下属发泄无名怒火,搞得众将士都不敢亲近他。
曾国荃不敢对大哥有所不满,但他敢对各省官员不满,敢对朝廷不满。每天骂娘结束,必然捎带咒骂朝廷。曾国藩怕他捣鼓出什么事来,让心腹幕僚赵烈文前去劝阻。
却说赵烈文从安庆来到雨花台大营,帮助曾国荃办理文案,曾国荃对赵烈文十分恭敬,不敢将他当作自己的下属看待。赵烈文操行很好,又忠于职守,给曾国荃提出不少建议。一段时间以后,曾国荃的病情也好了不少,这一点,曾氏兄弟都很感谢赵烈文。
这天,南京城门大开,拥出大批妇女儿童,一个个面黄肌瘦,刚走到江东桥,就遭到湘军拦截。士兵一见大喜,不等营官打招呼,一个个如狼似虎冲上前去,将财物抢劫一空,老人儿童全部杀死,妇女被悉数解押回营。总之,不放一人出城。
李臣典将所掳妇女押到大营,前搂后抱,昼夜**乐,赵烈文前去交涉,要求李臣典放人。
李臣典笑嘻嘻地说:“放人可以,赵大人将饷银发给士兵便放,江东桥的士兵每天喝稀饭吃青菜,让他们饱色一顿有什么不可以?要不,赵大人也来试一试?”
赵烈文见李臣典如此,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