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匆匆吃过晚饭金甜甜就回到房间,躺在**想心事。她妈进来了,坐在床沿上没说话。看到妈,金甜甜就泪水淌涌,但她不想让妈看到。可突然,她听见了妈的啜泣,鼻子直抽。金甜甜想安慰妈,喉咙却噎着,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母女俩就默默地坐着,后来她妈说话了:“……甜甜,你好好复读,为我们争口气,你爸的腿我来慢慢帮他治疗,会慢慢好的。天无绝人之路,只要葡萄种好了,争取两三年帮你爸换髋关节。”
金甜甜痴呆呆地望着墙壁没说话。
但金甜甜还是得问:“爸的腿非得要换关节?”
她妈说:“也许不换的,我说了要换么?”
妈的话说出口了,不好收回。她看到妈有点后悔说了那句话。妈离开了。
金甜甜起身来,整理准备复读的书本。电话铃声响了,是高中班主任冯老师打来的,冯老师说:“甜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帮你找到了人,把学籍补上了。”
金甜甜拿着书本沉默着没有回话。
冯老师说:“甜甜,你说话呀,是你吗?”
一会,金甜甜说:“冯老师,我辜负了您郎嘎,算了,我不想复读了。”
冯老师有点生气,说:“你怎么孩儿脸一天三变?高考不考,跑了,复读不读,推了,你不能把读书视作儿戏呀,甜甜同学。”
金甜甜解释说:“不是的,冯老师,我……我对不起您……”
金甜甜下定了决心。她放下手机,用被子捂住嘴,怕哭出声,她强忍住伤心,坐起来。少顷,她从包里拿出来钱、书本,开始收拾。将放上柜顶的旅行箱取下,又往里面装衣物。
她妈在房门口瞄到她在收拾,问:“甜甜,准备去学校住读吧?”
金甜甜说:“我清清东西,妈,您郎嘎早点睡。”
她妈问:“甜甜,你到底需不需要钱呀?”
金甜甜说:“不用,乔总给我多发了一个月工资还有奖金……”
天亮了,余翠娥听到响动,以为是金甜甜上厕所。后园小树林的鸟叫声非常吵,特别是乌鸫,这种噪鸟,不停模仿其他的鸟叫,在早晨显得亢奋异常。还有一些在这里做窝的白鹭,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就像是在呓语,不像叫,可能是嫌自己的窝不舒适,或是有蛇爬上树取鸟蛋它们在反抗。余翠娥平时睡得安稳,但这天不瓷实,心里装着事,就想着甜甜要去学校,得给她做早餐。她爬起来先放笼里的鸡,让鸡出去觅食,发现大门是开的!
她心里嘀咕,甜甜这么早就去学校了?再一看,院子里的自行车还在。余翠娥有种不好的预感,忙去甜甜房间,推门一看,**是空的,被子叠好了,桌子收拾了,箱子拖走了,桌上还放着一摞钱。余翠娥一下子瘫坐在门槛上,哭喊道:“我的天哪!”
金满仓听见哭声,起床过来一看,明白了。金满仓问:“翠娥,你昨天没给她说什么吧?”
余翠娥说:“我没说什么!”
金满仓说:“是我的伤处让她看到了,我也没想到她突然从学校回来……”
金满仓推上自行车就往外走,余翠娥喊道:“满仓,你不能骑!你回来,我去找她!”
可金满仓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这一路,金满仓疼得双眼黑蒙,双脚像绑着石头,而大腿那儿冰凉。他知道,是血水从窦道渗了出来。管不了,他没看。
村道上、湖岸边,没有人影,只有一条流浪狗在往雾霭深处走着。雾霭茫茫,湖风哗哗,他一路喊着:“甜甜!甜甜!……”
这一路,如过刀山。他是怎么骑到长江大堤下,推车上堤的,他不知道。他的双腿没有了知觉,疼到最后,就是没有知觉,一条木头腿。一只脚颠簸着,跳着,以自行车当拐杖。推比骑还舒服点儿,但推得东倒西歪,几次果然倒了,再爬起来,希望赶上女儿,劝她回家。
他看到已经徐徐离岸的轮渡,但他没有看到拖着拉杆箱的女儿,没见到她的身影。也许女儿躲着他,还没有上船。那就等等,他瘫坐到旁边的石头上,喘气,一个劲喘气,不让人发现,一个一个看着往轮渡上去的人。
没有。没有他的女儿甜甜。
轮船拉着汽笛,朝对岸开去,机声隆隆。一阵江雾,船隐去了,船渐渐变小。
再等一艘,一个一个看,没有。女儿已经远走了。金满仓望着空旷的江面,捂着创口,淋漓的虚汗已经被风吹干。他张着嘴,还是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