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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第5页）

林三富起来问道：“这个品牌是公用的，就意味着葡农都可以用是不是？”

赵向明说：“公用不等于都可以用，不能让某些滥用化肥农药的葡农糟蹋我们的品牌，我们准备采取市场准入制，你的葡萄经检验农残达标后，允许使用。特别像洪总他们的生态葡萄，如果用我们的这个品牌，我们非常欢迎，这是壮大我们的影响。另外，我们在已经通车的荆州长江大桥的桥头，竖上我们的大广告牌：中国好葡萄，荆江晶凉田。品牌、包装、广告、推销、网购、电商，一起上阵。还有，一个品牌必须有一个故事，没有故事不行。李主任，你迅速与县文联的专家联系，我们荆江明代有文学上的性灵派三兄弟，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这三袁被称为‘一母三进士，南北两天官’，看他们与葡萄有没有关系。”

李英敏说：“好的，我马上联系。”

散会后，葡农们围着洪大江和金甜甜，有的递上名片希望向他们请教，有的问讯他们关于大冠稀植的技术条件，有的经纪人问他们的葡萄什么时候采摘，洪大江将他和金甜甜的电话留给了他们……

刚投入使用的天露湖镇葡萄交易中心，是全县最大的葡萄交易市场，几百个摊位上的葡萄堆成小山，引来了不少客商，也引来了不少苍蝇，甜蜜的气味腻歪了人。葡萄滞销，不可久放，葡农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天的行情出现了低点，客商的收购价都不超过一块八一斤，这引起了葡农们的抗议，坚决不出货。这就是萝卜白菜价，不是葡萄价，简直吃人不吐骨头！葡农们辛辛苦苦种的葡萄，没赚到钱，钱都让黑心的中间商赚走了。熬到中午，卖葡萄的农民们掐不住了，开始互相杀价。

天气炎热，墙上的排风扇在呼呼地往外排风，但不解决任何问题。苍蝇们闻到了葡萄腐烂的气味，汹涌而至。有新来的客商和顾客进来，立马有葡农围拢过去。葡农们到处拉扯客商或顾客，你两块二出货，我两块一……但客商依然坚持一块八，如果到下午，一块八都保不住，还会一块七、一块六……

因为焦急，进来的人一个个被葡农们拽着，袖子都拉脱了，那些人大呼小叫地说：“我不买！不要扯我！我是来看看的……”

有人站立不稳，被挤倒在葡萄堆上，拉起来，脸上全是稀烂的葡萄皮葡萄汁，被挤倒的人哇哇乱叫并声称：“我不是贩子！我不是贩子！”

真正的贩子和客商，葡农们都认得，夹着大钱包，随时现金结账。一个客商的钱包被挤得掉到地上了，钞票哗哗地散开，那贩子在地上呼喊：“让开！让开！不许抢钱！”他在地上抓散落的钱，被一堆臭脚踩得鼻青脸肿。保安过来喊：“大家散开！散开！不要围堵在门口！”

保安声嘶力竭，无人答理。捡钱的客商丢失了钱，却还是被人拉着：“我的葡萄两块零五给你！要不要！”

一堆游弋的客商们害怕拉扯，退守到墙角，按兵不动，瑟缩着不敢吭声，与葡农形成对峙。

葡农们的怒气无处发泄，纷纷指责客商说：“你们就不能提高一点价格吗？你们吃肉，就不让我们喝汤？！”

有人喊：“太黑心了！你们要喝干葡农的血！吸血鬼！黑心烂肝的贩子！……”

这些煽动更加激起了葡农们的愤怒，几个保安惊慌失措，商议道：“客商们不能待了，凶多吉少！早晚要出事！”

但此时，门口的出路全被葡农堵死了。有人竟然说：“他们压价，就让他们压在葡萄下面！”

有人说：“不能让他们走出交易中心！”

闹哄哄的交易大厅里，两边僵持着，冲突一触即发。保安要客商们离开，葡农们喊：“保安如果让黑心贩子离开，咱们的葡萄烂了，就要保安全部买去！”

一干人附和道：“对，让保安全部买掉！”

满脸黑汗的保安队长面对墙壁悄悄打电话给派出所，要派出所派几个警察增援！……

这时候，林三富带着两个人来了。他听说经销商与葡农发生矛盾，来看是什么情况。他一进入交易中心，就被葡农们围了个正着，他可是经销商中的大佬，冤有头债有主，林老板来了正好。有人怂恿说，就是林老板在背后指挥压价！

这下更是炸锅了，就像投了一颗炸弹。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方脸葡农指责他，你就是压价的老手，天露湾金会长摔断腿，不就是因为你压价吗？！这事大家都知道！天露湖交易中心你又想掌控！于是有人就朝林三富丢葡萄，骂他是最黑心烂肝的奸商！林三富现在成了众矢之的，被人围着，全是指责的手。他辩解说：“这是哪里话，我刚从武汉收款回来，我不是奸商！我也没压哪个的价！”

络腮胡揪住他说：“昨天还是两块五、两块六，今天咋就一块八了哩？”

林三富还没说话，葡农们就吼：“按昨天的价拿货！两块四下单！”

林三富被络腮胡死死拽着，激怒了，说：“放手！我说了我刚来，从来葡萄的价格波动很正常，今天你一块八，说不定明天就三块哩！商贩也要赚钱，不能亏本，葡农也得守法，不能欺行霸市！”

络腮胡说：“你才欺行霸市！你们两块钱买过去，转身就贴别人的牌子用别人的包装卖四块五块，有没有干过？”

林三富大汗淋淋，赌咒道：“干过这种事断子绝孙，出门被车撞死！”

络腮胡已经气爆了，头上的青筋都快爆炸，喊着：“不承认！林三富赚的黑心钱，快给我们吐出来！”

“吐出来！吐出来！……”

无数的人朝林三富掷葡萄，一时间交易中心葡萄乱飞，人仰马翻，哭爹叫娘，乱作一团。络腮胡抓着林三富的钱包不放，林三富也不放手，推搡拉扯中络腮胡跌坐到地上，他爬起来一拳砸中了林三富的眉骨，林三富顿时鲜血直流，捂着眼睛，还没喊出来，又遭了两拳，栽倒在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一声“出人命了”，葡农们乱作一团，丢盔弃甲，溜之大吉……

事情非同小可，在武汉超市推销葡萄的赵向明，闻讯赶回来。他先去医院看望了林三富，然后踏进天露湖葡萄交易中心，看到的是一片狼藉，葡萄堆积如山，苍蝇碰脸，一些葡农们在那儿收拾打扫残局。

镇里的书记伍青华对葡农说：“县委赵书记来看我们了！”

葡农们站在那儿，神色严峻，表情冷淡，气氛凝重。

赵向明对大伙说：“乡亲们，我理解你们的焦虑、怨气和愤怒，是因为葡萄滞销和低价。我们县刚刚兴旺的葡萄产业，不能成为葡农的负担，不能伤了广大葡农的心，我们正在着手解决。听说交易中心出现了动手打人的事，我得知后从武汉赶回来处理。虽然动手是极个别人，但严重影响了我们县的声誉，如果外地人都说，荆江县不能去，那里的葡农全是土匪，结果会怎样？结果是葡萄一颗都卖不出去。大家心平气和，要相信政府不会对葡萄销售撒手不管，今天早晨，我们还在武汉超市推销我县的葡萄，有一个连锁超市就答应每天进我们县三四吨葡萄，我们的书记县长、副书记副县长、人大政协领导、各个局长，都在各地跑推销，推销我们的葡萄。我们创立的晶凉田品牌，名气在慢慢提高，武汉的消费者对我们荆江县葡萄的热情，是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明天我们还将跑其他地方的超市，办法总是有的！现在我宣布，对所有农残检验没有超标的葡萄，政府给予保底价收购！”

葡农们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一致叫好，紧张的气氛终于在交易中心松弛下来。

李英敏小声给赵向明说：“您说的保底收购，压力太大。”

赵向明对他说：“我们迅速组织检验人员，组织包装盒，开通绿色通道，直运武汉、长沙、重庆和广州。我已经跟我手机上的八十多位葡萄经纪人朋友群发了短信，让他们火速驰援帮帮我们，还跟媒体的朋友讲了，迅速跟进报道，我相信我们刚刚创立的晶凉田品牌不会凉，正是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