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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张卡片导致的血案（第5页）

服务员连忙跑到柜台后便开始做咖啡，韭菜招呼水桶：“你稍等，我去看看。”

韭菜深知巴星克咖啡馆服务员的猫腻，她怕给她也来那么一下，不但冲速溶咖啡冒充现磨咖啡，还朝咖啡里吐唾液冒充泡沫。

柜台里边的服务员驱赶韭菜：“好了好了，我们自己人不会亏自己人了，哎，那个人是谁啊？气派挺大，跟你是什么关系？”

韭菜有几分得意，故作神秘：“没什么啦，同乡啦。”

说着话，韭菜坚持不走，一直盯着服务员真的研磨现煮了咖啡，这才亲自端到了桌上，跟水桶两个人分享。

“你现在当了鹭华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韭菜听说过这家公司，这家公司好像很有钱，经常在电视上、报纸上、大街小巷和高速公路边上做广告，画面是一只印象派风格的脑袋冲上的大鸟，他们自己说是一飞冲天的白鹭，别人都说是北京全聚德炉子里的烤鸭。这家公司好像什么都不用干，又好像什么都干，反正给外界的印象就是两个字：有钱。

水桶点点头，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点觉得像做梦，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凭着一身行头，外加假文凭，他竟然顺顺当当的成了鹭华集团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那天是鹭门市人才交流中心每个月一次的交流日，每到那天，人才交流中心就要动员市里所有企事业单位集中到人才交流中心摆摊招人，不管招没招到人，起码热闹到了，用这种方式给领导展示他们的工作成绩。水桶偶然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到人才交易中心去瞎逛碰机会。

鹭门市的市委书记姓郑，市民称其为郑霸王，很独很专很横很黑，市长在他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便索性尽量少干甚至什么也不干，把市里大小权力一统的交给了郑霸王，真正践行了党领导一切的原则。权力上缴，市长闲得没什么事儿，头天偶尔在电视里看到人才交流中心要举办人才交流，想到多日没有在电视上亮相了，再不上屏幕亮亮相，说不定市民们会造出他被双规的谣言来。市长猜测，书记郑霸王关注的都是金戈铁马、狂飙突进的那一类动辄数十亿，政治经济效益双丰收的大工程，估计他关心一下人才交流这种小事情不会引起郑霸王的不满，便让秘书通知人才交流中心，还有电视台、报社等媒体，他要去人才交流市场关心鹭门市的就业问题。

接到市长大人的通知，人才交流中心轰然紧张，赶紧加码组织落实各个企业过来摆摊，告诉各个企业今天来摆摊的可以享受三个月内免费设摊招人的待遇，还能够享受跟市长近距离接触的优惠。鹭华集团作为市里有影响负责任的大企业，深知给市长捧场的重要意义，便也在交流市场摆了个摊位，挂出了鹭华集团的大横幅，装模作样的要招员工。

水桶来到人才交流中心，发现今天的交流格外热闹，往常冷冷清清的交流广场上，挤满了摊位，而且挂着照相机、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一群群一坨坨争来抢去，活像这里正在召开联合国大会。

水桶西装革履来到鹭华集团的摊位前，市长刚好也西装革履来到了鹭华集团的摊位前，鹭华集团本来并没有真想招人，到这里是给人才交流中心捧场，在市长面前装洋蒜的。水桶到了摊位跟前，看到这家企业招收的职位最低工资也有三千多块，最高的可以拿到一万块，就抱了撞大运的心思，拿了一张表格趴在桌旁填写。

就在这个时候，市长来到了他的身边。现在当官，首要的就是学会表演，要演什么像什么。比方说在这种场合演市长，就一定要演得非常亲民、非常勤政、非常为人民服务，这对于市长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炉火纯青的功夫，不然他也当不上市长。

“同志，你对目前我市的就业条件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和意见啊？”市长看到水桶的长相，觉得可能是一个厚道老实人，不会当众说出令他无法接受却又无法反驳的话来，就临时充当起了媒体人，对水桶采访了这么一句。真正的媒体人立刻把镜头集中到了市长和水桶身上，等着水桶回应。

水桶正在聚精会神地填写应聘表格，刚刚在“文化程度”一栏填上了“行政管理学硕士”几个字，让市长突然打断，心中不耐，抬头就要骂“干你老”，多亏这个时候摄像记者打开了摄影灯，晃了水桶的眼睛，水桶的注意力猛然转移，才忘了骂“干你老”。

这位市长皮肤比较黑，可是如果看到电视上播放他的光辉形象写实，就会骂记者、骂宣传部：“为什么把我拍那么黑？什么意思？我有那么黑吗？”

骂了几次之后，摄影、摄像记者都有了经验，在拍摄市长的时候，有意加强光源，曝光宁过勿亏，保证市长变白一些、好看一些。

水桶定了定神，克服了强光照射的晕眩，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居然是市长。现在各个地方的党政首长都有兼职：电视明星。而且对上电视乐此不疲自我感觉超好，苦了老百姓，看电视没有一天能避开领导。领导即使长得比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卡西莫多还丑，既不怕破坏了市民的审美修养，也不怕小朋友睡觉时做恶梦，一心只想着上电视亮相，因为，按照当今百姓对官员们的心理承受指数，如果哪个市领导几天不露脸，老百姓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被双规了。

市长更是天天在电视上露脸的超级明星，水桶当然认得，连忙起身问候：“市长好，市长吃了吗？市长也来应聘啊？”

水桶慌神了，本能地用跟同类人见面打招呼的思维方式跟市长打招呼。市长哈哈大笑，四周的陪客也都陪着哈哈大笑，水桶懵懵地，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这么幽默，让这些烂人乐不可支。水桶和绝大多数市民一样，面对面对领导毕恭毕敬，心里把他们统统称作“烂人”。

市长是中央电大的专科生，现在正在鹭门大学混博士学位。鹭门大学办了一个博士特招班，目标是企业老板、政府官员，每个人缴纳十万元学费，上不上课都能发博士学位证。市长也报名了，鹭门大学说市长可以打五折，市长就成了五折博士生，所以，市长说他跟水桶是校友。

水桶又一次想到了那位教授和女作家，觉得自己哪一点也不比他们差，心里就有了优势，学着市长说适合和谐社会说的话：“还是自主择业好，我是鹭门人，鹭门就业环境很好，只要不怕吃苦不怕累，就能养活人。”

市长热烈鼓励：“是啊，我们鹭门人就是要立足本土，为我们家乡金戈铁马、狂飙探进，实现新一轮跨越式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发完感慨，市长又对鹭华集团的招聘人员作动员：“这位硕士，愿意加盟你们企业，既是对你们企业的肯定，也是对你们企业的支持，民营企业，在新一轮跨越式发展中，既面临着挑战，也面临着重大的机遇，人才就是你们取得成功的最重要的因素，我很高兴，鹭门市的硕士也开始把就业的眼光投向了你们这样的民营企业。”

演出结束，市长跟水桶热烈握手，跟鹭华集团的招聘人员热烈握手，然后到别的场地忽悠去了。市长又有了新话题，新话题是水桶给他提供的：鹭门的人才，比方说鹭门大学培养的硕士，现在已经开始把就业眼光投向了民营企业，民营企业应该抓住机遇，大力吸纳人才，壮大自己的知识积累和人才储备，为新一轮跨越式发展增加充足的动力。

市长在随从和媒体记者的簇拥下扬长而去，水桶还在发呆，能跟市长近距离接触，而且聊天，居然还跟市长成了“校友”，他就像在做梦。那一会儿，他居然忘了自己到这里干吗来了。

鹭华集团的招聘人员提醒他：“先生，您的表还没填完呢。”

水桶这才从跟市长亲密接触的眩晕中会过神来，正要趴在桌上继续填那张破表格，一个黑粗胖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骂招聘人员：“干你老，还填什么？这位先生我们聘任，就当总经理助理吧。”

这位黑粗胖子是鹭华集团的董事长陈木桶，听到人才交流中心说今天市长要过来现场视察，他原定第二天一早就过来迎候，晚上夜生活过的太晚，放走那个从娱乐城带回来的小姐，已经到了凌晨三点，结果早上睡过头了，爬起来紧赶慢赶市长却已经走了。

木桶董事长赶到现场以后，听到部属汇报了市长刚才的指示，便马上落实，就地招收了水桶让他做了总经理助理，总经理是董事长的小舅子。然后，董事长陈木桶又让公关部主任马上找媒体作报道，在市长的亲自关怀下，鹭门市著名民营企业鹭华集团公司聘任鹭门大学硕士生担任总经理助理。

陈木桶算定，市长见到这篇报道，肯定会高兴。果然，当天晚上的电视，第二天的报纸，向全市人民报告市长亲临人才交流中心关怀市民就业问题的时候，顺便也把鹭门大学硕士生在市长关怀下，受聘于鹭华集团担任总经理助理的消息配发了出去。鹭华集团没花钱，就在新闻媒体上作了一把大广告。

水桶品着咖啡，把自己成为鹭华集团总经理助理的经历过程，添油加醋给韭菜吹嘘了一番，韭菜听得直眨巴眼睛。正说间，水桶的手机唱起了爱拼才能赢，水桶连忙接听，一个劲“嗷嗷嗷”、“是是是”地答应着。接完电话，急匆匆告诉韭菜：“总经理叫我赶紧去，我得走了。”

说完嚷嚷着买单，买过单，夹着皮包慌慌张张地朝外边走。韭菜把他送到门外，看到他招手打了一辆出租，临上车前，水桶冲韭菜嚷嚷了一声：“有事打电话，没事我过来找你喝咖啡。”

韭菜挥别：“好的，欢迎常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