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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真神人也(第1页)

第一节 王阳明真神人也

正德十二年正月,王阳明四十六岁,早已是风度翩翩、英气逼人的中年人了,他带着学生冀元亨和管家王祥、王祯赴任南赣。对王阳明来说,那儿并不陌生,曾经担任知县的庐陵就在这里。对冀元亨来说,他曾在江西为吏,熟悉南赣地理风俗,因此王阳明带他一起。王祥、王祯虽然年轻,但已成管家了。

王阳明一行乘船刚到南赣地界,就遇到流民数百意图抢劫商船。船上的人非常惊恐,远远躲避,不敢前进。王阳明看得出是流民不是乱匪,没多少战力,便让冀元亨招呼商船集中起来,结成阵势,扬旗鸣鼓。这群流民果然如王阳明所料,立时慌了手脚。听说来了新巡抚,就像找着了亲娘,一齐跪下来请求救济。为首的几个流民哭诉道:“我们这些该死的人因为饥荒填不饱肚子,便来求官府发放救济,不是造反呀,请巡抚大人宽恕呀!”

王阳明让冀元亨上岸宣布道:“你们赶快回家,抚台大人一到赣州就会派人安排。以后各安生计,不要再胡作非为、自取杀戮。”

数百流民叩头谢恩,立刻散去。

十六日,王阳明到达赣州,正式开府。

一到任,就有百姓数十人前来控诉。一位富户哭泣着说道:“小人家中半担粮食、一点布匹、两头耕牛都被山匪抢走了,这也就罢了。可是小人的妻子竟然在第二天也被山匪强抢了去,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呀!”

一位中年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的儿子张仲全才十三岁,竟然被匪首谢志山强拉去运粮,请大人平乱时一定要帮小人找回逆子呀!”

一位老年妇女头伏地,哭着说道:“俺那当家的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去浰头做点小生意求活。他可不是乱民,请大人明察呀!”

王阳明一一安抚,并让冀元亨记录在案,又派王祥、王祯召集南赣众官员前来商议。

江西兵备副使杨璋、江西副参议黄宏、江西都指挥副使许清、赣州知府邢珣、赣州守备郏文、赣州卫指挥使余恩等官员纷纷前来。

众人落座后,杨璋向王阳明禀道:“前些日子,横水匪首谢志山率人抢掠大庾岭,进攻南康、赣州,甚是嚣张。浰头匪首池仲容、桶冈匪首蓝天凤也拥众据险,为患一方,请大人发兵征剿。”

黄宏随即又接话补充道:“除这三股匪众外,浰头还有黄金巢小股匪众,广东龙川还有卢珂、郑志高聚众三千作乱。”

明朝时,兵备副使由各省按察副使充任,掌管军事,又称兵宪。因此,王阳明对杨璋说道:“杨兵宪,我军战绩如何?”

杨璋羞愧地回道:“朝廷屡调官军和广西狼兵进剿,都不能取胜,官军和狼兵也多有伤亡。”

王阳明闻言,一时默然无语。

许清、郏文见状禀道:“匪区人口虽说只有十几万,但山匪合计起来却高达两万多人,而且民与匪互相勾结。以前剿匪,往往是官军还未出城,山匪就已经在险要之处埋伏了。”

王阳明听了,依旧没有说话。

邢珣在弘治六年会试时就与王阳明相识,此时简单寒暄后就禀报道:“这儿本是个穷地方,就连那么一点点府县库房的银子也被山匪抢光了。还供养着大量的官军,还有广西来的狼兵,朝廷拨款又非常少,这地方的官难做啊!”

听到这,王阳明一下子明白前任巡抚文森为什么辞官了。干南赣的巡抚,千难万难啊!王阳明心里很清楚,如果不难,这巡抚的帽子也落不到他头上。

大堂之内,没发言的就只剩下余恩了。王阳明用眼瞅了瞅余恩,问道:“余指挥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余恩见问,站起来禀报道:“王抚台,不但南赣的银子少,而且剿匪的兵力也远远不足呀。山匪躲在大山里,虽然只有两万人,可要剿灭他们,少于二十万官军是不够的。以前剿匪,虽然从广西调来了狼兵,可兵力依然是远远不足呀!这就是屡剿不胜的原因!”

“既然缺钱缺粮,狼兵是不能再用了。”王阳明环顾了一下大堂内的众官员,继续道,“各位大人务必各尽其职,你们所说的困难本抚都记住了。明天,本抚就颁布应对的条令与办法。”

杨璋、黄宏等众官员闻言,便退下了。

当天夜里,王阳明先是提笔给兵部尚书王琼写信——

伏唯明公德学政事高一世,守仁晚进,虽未获亲炙,而私淑之心已非一日。乃者承乏鸿胪,自以迂腐多疾,无复可用于世,思得退归田野,苟存余息。乃蒙大贤君子不遗葑菲,拔置重地,适承前官谢病之后,地方亦复多事,遂不敢固以疾辞。已于正月十六日抵赣,扶疾莅任。虽感恩图报之心无不欲尽,而精力智虑有所不及,恐不免终为荐举之累耳。伏唯仁人君子,器使曲成,责人以其所可勉,而不强人以其所不能,则守仁羁鸟故林之想,必将有日可遂矣。因遣官诣阙陈谢,敬附申谢私于门下,伏冀尊照。不备。

守仁近因畲贼大修战具,远近勾结,将遂乘虚而入,乃先其未发,分兵掩扑。虽斩获未尽,然克全师而归,贼巢积聚亦为一空。此皆老先生申明律例,将士稍知用命,以克有此。不然,以南赣素无纪律之兵,见贼不奔,亦已难矣。况敢暮夜扑剿,奋呼追击,功虽不多,其在南赣,则实创见之事矣。伏望老先生特加劝赏,使自此益加激励,幸甚。今各巢奔溃之贼,皆聚横水、桶冈之间,与郴、桂诸贼接境。生恐其势穷,或并力复出。且天气炎毒,兵难深入远攻。乃分留重卒于金坑营前,扼其要害,示以必攻之势,使之旦夕防守,不遑他图。又潜遣人于已破各巢山谷间,多张疑兵,使既溃之贼不敢复还旧巢,聊且与之牵持。候秋气渐凉,各处调兵稍集,更图后举。唯望老先生授之以成妙之算,假之以专一之权,明之以赏罚之典。生虽庸劣,无能为役,敢不鞭策驽钝,以期无负推举之盛心。秋冬之间,地方苟幸无事,得以归全病喘于林下,老先生肉骨生死之恩,生当何如为报耶!正署,伏唯为国为道自重,不宣。

前月奏捷人去,曾渎短启,计已达门下。守仁才劣任重,大惧覆餗,为荐扬之累。近者南赣盗贼虽外若稍定,其实譬之疽痈,但未溃决。至其恶毒,则固日深月积,将渐不可瘳治。生等固庸医,又无药石之备,不过从旁抚摩调护,以纾目前。自非老先生发针下砭,指示方药,安敢轻措其手,冀百一之成?前者申明赏罚之请,固来求针砭于门下,不知老先生肯赐俯从,卒授起死回生之方否也?近得畲中消息,云将大举,乘虚入广。盖两广之兵近日皆聚府江,生等恐其声东击西,亦已密切布置,将为先事之图。但其事隐而未露,未敢显言于朝。然又不敢不以闻于门下。且闻府江不久班师,则其谋亦将自阻。大抵南、赣兵力极为空疏,近日稍加募选训练,始得三千之数。然而粮赏之资,则又百未有措。若夹攻之举果行,则其势尤为窘迫。欲称贷于他省,则他省各有军旅之费。欲加赋于贫民,则贫民又有从盗之虞。唯赣州虽有盐税一事,迩来既奉户部明文停止。但官府虽有禁止之名,而奸豪实窃私通之利。又盐利下通于三府,皆民情所深愿,而官府稍取其什一,亦商人所悦从。用是辄因官僚之议,仍旧抽放。盖事机窘迫,势不得已。然亦不加赋而财足,不扰民而事办,比之他图,固犹计之得者也。今特具以闻奏,伏望老先生曲赐扶持,使兵事得赖此以济,实亦地方生灵之幸。生等得免于失机误事之诛,其为感幸,尤深且大矣。自非老先生体国忧民之至,何敢每事控聒若此?伏冀垂照。不具。

生于前月二十日,地方偶获征功,已于是月初二日具本闻奏。差人既发,始领部咨,知夹攻已有成命。前者尝具两可之奏,不敢专主夹攻者,诚以前此三省尝为是举,乃往复勘议,动经岁月,形迹显暴,事未及举,而贼已奔窜大半。今老先生略去繁文之扰,行以实心,断以大义,一决而定,机速事果,则夹攻之举固亦未尝不善也。凡败军偾事,皆缘政出多门,每行一事,既禀巡抚,复禀镇守,复禀巡按,往返需迟之间,谋虑既泄,事机已去。昨睹老先生所议,谓阃外兵权,贵在专委;征伐事宜,切忌遥制。且复除去总制之名,使各省事有专责,不令掣肘,致相推托。真可谓一洗近年琐屑牵扰之弊。非有大公无我之心发强刚毅者,孰能与于斯矣?庙堂之上,得如老先生者为之张主,人亦孰不乐为之用乎?幸甚幸甚?今各贼巢穴之近江西者,盖已焚毁大半。但擒斩不多,徒党尚盛。其在广东、湖广者,犹有三分之一。若平日相机掩扑,则贼势分而兵力可省。今欲大举,贼且并力合势,非有一倍之众,未可轻议攻围。况南、赣之兵,素称疲弱,见贼而奔,乃其长技。广、湖所用,皆土官狼兵,贼所素畏,夹攻之日,势必偏溃江西,今欲请调狼兵以当其锋,非唯虑其所过残掠,兼恐缓不及事。生近以漳南之役,亲见上杭、程乡两处机快,颇亦可用,且在抚属之内。故今特调二县各一千名,并凑南赣新集起倩,共为一万二千之数。若以军法五攻之例,必须三省合兵十万而后可。但南、赣粮饷无措,不得已而从减省若此。伏望老先生特赐允可。若更少损其数,断然力不足以支寇矣。腐儒小生,素不习兵,勉强当事,唯恐覆公之餗。伏唯老先生悯其不逮,教以方略,使得有所持循,幸甚幸甚!

守仁始至赣,即因闽寇猖獗,遂往督兵。故前者渎奏谢启,极为草略,迄今以为罪。闽寇之始,亦不甚多,大军既集,乃连络四面而起,几不可支。今者偶获成功,皆赖庙堂德威成算,不然且不免于罪累矣,幸甚。守仁腐儒小生,实非可用之才。盖未承南、赣之乏,已尝告病求退。后以托疾避难之嫌,遂不敢固请,黾勉至此,实恐得罪于道德,负荐举之盛心耳。伏唯终赐指教而曲成之,幸甚幸甚!今闽寇虽平,而南赣之寇又数倍于闽,且地连四省,事权不一,兼之敕旨又有不与民事之说,故虽虚拥巡抚之名,而其实号令之所及止于赣州一城。然且尚多氐牾,是亦非皆有司者敢于违抗之罪,事势使然也。今为南、赣,止可因仍坐视,稍欲举动,便有掣肘。守仁窃以南、赣之巡抚可无特设,止存兵备,而统于两广之总制,庶几事体可以归一。不然,则江西之巡抚,虽三省之务尚有牵碍,而南、赣之事犹可自专。一应军马钱粮,皆得通融裁处,而预为之所,犹胜于今之巡抚,无事则开双眼以坐视,有事则空两手以待人也。夫弭盗所以安民,而安民者弭盗之本。今责之以弭盗,而使无与于民,犹专以药石攻病,而不复问其饮食调适之宜,病有日增而已矣。今巡抚之改革,事体关系,或非一人私议之间便可更定,唯有申明赏罚,犹可以稍重任使之权,而因以略举其职,故今辄有是奏。伏唯特赐采择施行,则非独生一人得以稍逭罪戮,地方之困亦可以少苏矣。非恃道谊深爱,何敢冒渎及此?万冀鉴恕。不宣。

即日,伏唯经纶帮政之暇,台候万福。守仁学徒慕古,识乏周时,谬膺简用,惧弗负荷。祇命以来,推寻酿寇之由,率因姑息之弊。所敢陈情,实恃知已。乃蒙天听,并赐允从,蕃锡宠石,恩与至重。是非执事,器使曲成,奖饰接引,何以得此?守仁无似,敢不勉奋庸劣,遵禀成略,冀收微效,以上答圣眷,且报所自乎?兹当发师,匆遽陈谢,伏唯台照。不备。

生唯君子之于天下,非知善言之为难,而能用善之为难。舜在深山之中,与木石居,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舜亦何以异于人哉?至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沛然若决江河,莫之能御,然后见其与世之人相去甚远耳。今天下知谋才辩之士,其所思虑谋猷,亦无以大相远者。然多蔽而不知,或虽知而不能用,或虽用而不相决,雷同附和。求其的然真见,其孰为可行,孰为不可行,孰为似迂而实切,孰为似是而实非,断然施之于用,如神医之用药,寒暑虚实,唯意所投,而莫不有以曲中其机,此非有明睿之资,正大之学,刚直之气,其孰能与于此?若此者,岂唯后世之所难能,虽古之名世大臣,盖亦未之多闻也。守仁每诵明公之所论奏,见其洞察之明,刚果之断,妙应无方之知,灿然剖析之有条,而正大光明之学,凛然理义之莫犯,未尝不拱手起诵,歆仰叹服。自其识事以来,见世之名公巨卿,负盛望于当代者,其所论列,在寻常亦有可观,至于当大疑,临大利害,得丧毁誉,眩瞀于前,力不能正,即依违两可,掩覆文饰,以幸无事,求其卓然之见,浩然之气,沛然之词,如明公之片言者,无有矣。在其平时,明公虽已自有以异于人,人固犹若无以大异者,必至于是,而后见其相去之甚远也。守仁耻为佞词以谀人,若明公者,古之所谓社稷大臣,负王佐之才,临大节而不可夺者,非明公其谁欤!守仁后进于劣,何幸辱在驱策之末。奉令承教,以效其尺寸,所谓驽骀遇伯乐而获进于百里,其为感幸何如哉!迩者龙川之役,亦幸了事,穷本推原,厥功所自,已略具于奏末,不敢复缕缕。所恨福薄之人,难与成功,虽仰赖方略,侥幸塞责,而病患日深,已成废弃。昨日乞休疏人,辄尝恃爱控其恳切之情,日夜瞻望允报。伏唯明公终始曲成,使得稍慰老父衰病之怀,而百岁祖母,亦获一见为诀,死生骨肉之恩,生当何如为报耶!情隘词迫,气冀矜亮,死罪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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