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寺正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女子,忽然觉得,这盏里的茶似乎也没那么苦了。
“那好吧,就依沈娘子所言。”
周寺正挠着头,视线飘到了店里做的七夕特供的水牌,自然而言转移了话题:“沈娘子,过节也不休息吗?”
沈芙蕖点头,也不怕别人说她掉进钱眼里:“那是自然,这类节日可是赚钱的好时机,大家都舍得花钱。”
周寺正搓着手,看向“长相守”的花束,说道:“那给我订一套吧,配鸭货,这是二十文钱,我先付个定金,到时候送给我夫人。”
沈芙蕖拿笔记下:“自然是没问题。”
说来也巧,陆惠善的生辰恰与七夕重叠。每年这日,陆府总要设宴,邀些闺中密友赏花乞巧,共庆芳辰。
往年宴席都由府中厨娘操办,菜色虽精致,却总少了些新意。今年陆惠善对着单子瞧了半晌,觉得年年都是这些,腻了。
沈芙蕖刚送走了周寺正,在芙蓉盏忙着备料,忽闻门外一阵环佩叮咚。
阿虞探头一望,见个穿湖绿襦裙的姑娘立在阶前,发间金步摇映着日光,晃得人眼花。
那姑娘已跨过门槛,亮出一枚五色丝绦的陆府腰牌,指尖在柜台上点了点:“我家娘子三日后设宴,要订五十份花束并七巧团子。花要新鲜的,团子馅须得三甜四咸。惠娘特意嘱咐,要芙蓉盏亲手制的。”
阿虞心想,七夕节当天也只预备下五十份,她一人便要了这么多去,怕是不好办,于是说:“五十份?那我要请示一下我们掌柜的,这事我做不了主。”
沈芙蕖听了,一时间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可是算下来,五十份,就算打八折,那也是四千文,整整四贯钱,除去成本,也有两贯钱。
阿虞不由羡慕起来,怎么人家随随便便就能花上自己一个月的工钱呢?真是同人不同命呀。
“可以的,一下订五十份,我就打八折吧,按照每份八十文的价格给你。”沈芙蕖说。
“钱都不是问题,我们娘子说了,花一定要新鲜。”那侍女又强调了一遍。
沈芙蕖这才想到,她包的两种花束,“长相思”和“长相守”都是情人间送的花,未必适合陆府使用,于是问道:“可否请姑娘明示,这些花束是什么用途?若是花材不够,能否使用其他花材替代呢?”
侍女答道:“我们娘子马上过生辰,你挑些喜庆的花包扎吧,也不拘是什么花。”
侍女走后,沈芙蕖问张澈:“阿澈,你说陆家娘子过生辰,这花钱我是收还是不收呢?”
张澈微微笑:“掌柜的,这五十份花可要忙活不少时间,再说了,陆府是什么人家?咱们若是不收钱,反倒显得心虚。”
沈芙蕖说道:“哦?此话怎讲?”
张澈坦然道:“您想啊,陆娘子特意派贴身侍女来订花,又点了名要您亲手制的七巧团子,摆明了是冲着咱们芙蓉盏的名声来的。若是咱们不收钱,倒像是刻意讨好,反倒落了下乘。”
沈芙蕖轻笑:“你倒是算得清楚。”
张澈挠挠头,憨厚一笑:“掌柜的教得好。”
她沉吟片刻,终于点头:“行,那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花束的包装,咱们得再讲究些。”
张澈立刻会意:“明白!我这就去大相国寺花市,挑最新鲜的木芙蓉,再配些雪柳和金丝桃,保准让陆娘子满意。”
转眼便到了七夕当天,沈芙蕖却是比平时起得更早。
馅料是提前一天做好的,早上只要揉面、包团即可。花材前天晚上准备好的,早上洒点水就可以拿出来包扎了。
“阿虞,你把花全部抱到屋里来,一会出了太阳,别把花都晒蔫了。”沈芙蕖吩咐着。
“来了来了!”阿虞应了一声,小跑着过去,路过张澈身边时,见他正蹲在地上,用银刀细细地削着竹签。
“你这是在做什么?”阿虞好奇地问。
张澈头也不抬:“我在做做花束的骨架。陆府订的那五十份,得用双层竹篾加固,不然半路散了,花就不好看了。”
大双和小双还在后院井边洗花,木盆里漂着新摘的木芙蓉和雪柳。
小双捞起一朵粉芙蓉,对着晨光瞧了瞧:“哥,这朵变色不够艳,要不要换掉?”
大双瞥了一眼:“留着,掌柜的说,变色浅的可以染。”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滴茜草汁,轻轻点在花瓣边缘:“瞧,这不就红了?”
“哎呦我的好哥哥啊,掌柜的怎么放心把燃料给你的,你看你这衣袖,这手,全都是染料,不知道的以为你杀鸡去了。”小双嘟囔着。
朝阳初升,芙蓉盏的店门一开,外头已排起了长队。
“我要一束长相思!配巧果一盒!”
“巧果还有没有?我全部要红豆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