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的不安伸出手,不善地掩住她的口鼻,带着作弄的恶意。
绥绥已经听不进他们在说什么……浑浊的海浪拍来,好像离岸有越来越远。
她用尽全身气力,延续此前说话的姿态,告诉两个少年昨日精疲力竭,她想休息一会。
还好她是狐狸的形态,摔落跌下也能维持优雅风度。
长尾一卷,把自己绕成狐狸团子,滚了两圈,仿佛是野性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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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君和传云只当她是受了惊又耗神过多,于是便留下空间给她休息。
他们出了大明宫别院,快步走往长安城南“圜丘坛”。
他们还有任务在身,李崇光吩咐他们今日提前去祭天之坛布置编钟、编磬、陈列旌旗。这些本都该是皇家官员依照人间礼制安排的,但如今都有仙宗全权负责,也需要仙宗弟子提前藏符于乐器之内。
他们在长安城里也不能御剑飞行,布于长安区核心的玄黄大阵霸道,压妖邪,也不奉仙门。
当时听李崇光告知这点之后,李传云的笑容立马消失,“坐一天马,人都要断了。”
“在长安剩下这百天,竟不可御剑而行。”季淑君不可置信道。
长安律礼森严,朱雀御道与宫城禁地非敕命特许,不得策马乘舆。
不论是寻常官员百姓,或是显贵公侯王孙,均须在此降车徒行、下马步入。
帝王看重青冥仙宗,特赐他们紫金鱼袋,长安经纬道衢、宫阙坊市,诏许他们驰道之权。
只是李崇光申令叫他们不得张扬、不得招摇过市。
青冥宗惯常御剑而行,骑马反是一种折磨。
不骑马他们倒也乐得轻松,还能仔细看看这长安烟火,顺路完成第二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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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他们离去,海浪渐渐平和,贴心地把溺水的魂魄遣回岸滩。
“是谁?”她恼而无力。
“唰——”的一声,绥绥之感觉尾巴一凉。
她缓缓转着挪开尾的屏障,一角血红色印入眼帘,华丽的金绣线诡谲地盘曲在血色的锦袍上,嗜血地流光。
绥绥抬头,便落进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漆黑深邃,妖冶摄魂。
一个天生妖孽的男子,墨发如瀑,皮肤苍白,正俯视着她,殷红的薄唇边勾起三分凉薄、七分戏谑的玩味。
曼珠沙华,绽放了。
血色六片花瓣在猩红的供养下极致的伸展开来,幽色沉沉弥散开。
“找我?”磁性的声音终于不再吝啬地舒开。
“呵。”第二声不再可以故作玄虚,结结实实地落下。
可不知为何,魅惑摄魂的声音在绥绥面前却无法掩盖随即铺面的沉重。
最烈的那株曼珠沙华,落下一滴血泪。
冥海哀绝,万艳同悲,血泪翻涌。
如果说李崇光是块天山上亘古融的寒冰,日光照不进他的眼,是因为距离无垠。
那么眼前这红衣妖孽般的男人便是一轮吞天的桀骜血日,寻常的天光黯然失色、惭愧不敢近。
这血色之日是灼烧的,好像含着千万年的……仇恨、不甘、孤寂、怅然,都落下汇成一滴怨的雨水。
水火相撞,只飘散一缕不冻不烫的烟。
绥绥的心却好像被这阵烟熏得呛起来,辛辣难止,酸涩的细蛇在血液里游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