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小火开锅,将那甜枫斋独有的枫叶糖浆兑等比的甘泉水,烧到完全融化成一体,再用纱布过滤去杂质。而后加进一小把粗颗粒的红糖作晶种,用勺子轻轻顺时针搅动,直至浓稠到阻滞,焦香满溢之时,便可倒进干净的瓷器中,室温慢冷。
当然,在出锅之前,瓷器里需放一根干净的细竹签,用于结晶沿签生长。之后便纱布覆严器皿。静置十日之后,掀起纱布,那更深琥珀色的枫糖冰晶便硕硕累累地层层攀满堆叠了。
在此后就是敲碎那再结晶的枫糖到粗砂粒状,混合等量同比的手抄石磨的二八芝麻酱,是以为馅。
面皮就简单了,只需要少许烫种与酵种加普通面粉清水揉面成絮再成团。一次醒发之后便可切割成剂子,擀开长面便可厚厚敷上一层调好的枫糖麻酱,千层卷起后表面上再湛一层枫糖混酱,二次醒发后便可入蒸笼。
这些详细的步骤均出自《长安百味志》,只是过程繁复,或配方独特,无论是长安巧妇还是名厨,复刻出来,均是形似神非,就像那龙的画卷,缺了一点墨的眼目,龙便飞不出图腾。
《长安百味志》在最后评道,“郁而不腻,糖浓重峦,酱醇叠嶂,劲面层理间纳乾坤于方寸,是为仙品。”
于是这仙品级别的枫糖麻酱花卷,便引得甜枫斋自天明起钥之后就人满为患。
不想,那执着于这花卷的姑娘竟将对半的给了她,绥绥心里有些复杂的感觉。
以及一瓶精致极了的枫叶形状的窑变花釉瓷瓶,斑斓而近红叶色,焦甜微微。
还有一本似是刚刚拓印出来,还留着书墨新香的浅蓝封皮的书,“长安百味志十月刊”几个大字,洋洋洒洒地映在帙面上。
不用说,来自那没了影迹的少女。
绥绥闻到墨香幽幽里,夹杂着一种腐烂的气息。
那是梅雨季节泥土的味道,黏腻的、熟透的、蒸腾的、潮热的、闷坏了的、腐朽的,土壤的味道。
腐烂的味道轻轻地蔓延开,柔情小意,却令人作呕。
绥绥心中暗忖,“如此油墨,那买书的姑娘,定是碰上了钱大婶子口中所言的,丧了良心的黑奸书商。”
但她还是好好收起了这本书。
虽不圆通世故,但她也知此为感谢之意的表达,只姑娘或怕那少年再闹腾,便趁着他们不注意间跑了。
绥绥赞同她保护自己的警惕心。
不过只要她在,就一定会保护那姑娘。毕竟“路见不平,相助乃义不容辞之责”是句好话,她都自称李崇光的师妹了,也义不容辞替他们攒些好名声。
她自觉自己比冷冰冰的李崇光更像一个正义的青冥好弟子,叫他一声“师兄”,也是让他高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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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绥自己也没意识到怎么总联想到这人,内心还在悄悄嘀咕李崇光如何如何,那夹杂着一缕风沙烟尘的男声又再度响起,“在下之后定会找到那女子好生以礼致歉。”
绥绥对他的诚恳姿态深深点头,表示满意。
“久仰青冥仙术卓绝清正,方才仙使身法高妙,令某敬仰,若仙使不弃,可否过上几招,讨教一二?”作为武将,他向来崇尚更强的力量。
那少年依旧礼数周全,只是话锋一转之时,英气明亮的眼眸里,已经闪烁起跃跃欲试的战意。
绥绥暗自懊恼,自己应该在刚才就立马离开。
但转念一想,李崇光或许便还在附近,不然如何听到自己的声音?又或者自己的声音能将他唤出来?
圆媚的杏眼里灵光一闪,她刻意大声道,
“我乃青冥仙法第一,大师兄李崇光也是我手下败将,若是你想与我比试,先得压得他一筹!”
“哦,对,他是第二,稍逊一线,但也很厉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