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身躯被锁链圆柱灼得嗤嗤生烟,顾清的淡定漠然却未有分毫变化,她缓缓闭上双眼,根本不再向桁先与吟风望上一望。
“顽石,你可知罪?”桁先厉声喝道,其音如雷,轰轰隆隆的响遍数百里群山。
顾清淡然道:“我做我当做之事,何罪之有?”
此言一出,桁先怒意大盛,吟风也是面色惨澹。
仙界大律,逆天乃是头等大罪。顾清百世轮迴已满,飞升在即,又有仙將桁先下界助她过了最后一关,然她却不愿捨弃最后一点尘缘,不肯飞升,实是违逆了仙帝当日所颁下的百世轮迴仙旨,而且牵尘缘舍仙机,更是其心可诛。
违逆仙旨,罪同逆天。
特別是桁先在场,更坐实了顾清抗旨不遵的大罪,休说一个吟风,就是大罗天君在此,恐怕也救不得顾清。
果然桁先喝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本將军即代天行刑!从今以后,诸界诸天,再无你这块顽石!”
桁先即將玉罗丹丘鉞高高举起,大喝一声,鉞端射出道道金光,幻化成一柄巨大金鉞,向圆柱上的顾清激射而去!
顾清不见不闻,从容待死。
其实被太明玉完天火燃烧到现在,即使桁先不发此鉞,再过片刻,顾清也將烟消云散。若到那时,该无人知晓自入死关之后,她心中所思所想,究竟是些什么。
忽听呛啷一声响彻天地的金铁交击之音,数百名天兵竟被震得站立不稳,从云端摔下,桁先也觉足下云台一晃,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他忙放眼望去,却见一柄晶光灿然的仙剑横空而出,架住了他所发金鉞!根本不用看使剑之人,单看古拙的剑身、浮空而起的淡淡紫炎,桁先便知这是吟风昔日威震玄荒的定天剑!
他又惊又怒,戕指喝道:“吟风!你好大胆!竟敢拦阻本將军代天行刑,这可是逆天大罪,当清退仙籍,坠入俱灭虚空,永世不得超生,你……你可知晓!?”
桁先身躯明黄天火熊熊而起,心下竟有些惴惴不安。吟风出任巡界使已久,又怎会不知这些?
吟风手臂一震,定天剑发出一声悠长龙吟,剑身紫焰大盛,已化作丈许长的巨剑,剑锋轻轻一震一拖,已將金鉞击成大蓬金焰。金鉞一毁,桁先掌中玉罗丹丘鉞登时震动不休,竟尔现出数道裂缝来。
吟风转过头来,冷笑,双目尽紫。
“紫火天瞳!”桁先大叫一声,已略有惊慌之意,指著吟风,叫道:“你,你竟已修成了天书第七卷?不过,本將军可是有本部三千天兵在此,你即算天书大成,又能如何?本將军回归仙界后,自有天君来处置你等!”
吟风笑了,笑得竟然有些狰狞,猛然喝道:“桁先!你还回得去吗?”
吟风顿足,踏足处虽是虚空,却震得巍巍崑崙一阵战慄!群山颤抖间,他已飞身而起,挟万钧之势,向桁先当头压下!
桁先早舍了云台仙椅,足下金云涌动,一边向登天台飞退,一边举玉罗丹丘鉞向吟讽刺去。两边早抢上八名太明玉完天仙將,各持仙兵,齐齐向吟讽刺来。只消將吟风挡上一挡,桁先便可退回登天台上,重返仙界。
出乎桁先意料,玉罗丹丘鉞竟毫无滯碍地穿过吟风胸膛,八名仙將的兵刃,也一齐刺入吟风体內!
吟风毫不抵抗,竟以肉身在仙兵上滑行,而后丈二定天剑当空横斩,已將惊骇绝伦的桁先梟首!
吟风手腕一翻,定天剑环行一周,再將插入体內的仙兵尽数斩断。
此时桁先高高飞在半空的头颅鬚眉皆张,吼声如雷:“吟风!你擅杀天將,自绝仙路,必永坠无尽虚空!!”
吟风凌空而立,周身浴血,遍插刀枪,看上去隨时都会魂飞魄散,然而威严所至,却慑得三千天兵不敢稍动!
定天剑缓缓升起,指向三千已是不知所措的天兵。
“今日尔等,一个也休想回去!”
於是巍巍崑崙上,血染碧空。
又是呛啷数声,定天剑凌空斩落,太明玉完天火所化的锁链断成数截,通天九龙柱也中分而裂。
顾清已被天火灼得昏迷不醒,她宛若秋叶,徐徐飘落。
吟风左手接住顾清,右手提著定天剑,凝立空中,举目四顾,却见关山万里、神州茫茫,天地虽大,诸界虽广,他却又该向何处去?
正思量间,猛然间一股金火自胸內涌上,吟风再也压制不住体內沸腾不休的太明玉完天火,双目中紫炎散尽,晃了一晃,十指渐松,顾清与定天剑先后滑落,然后他双眼渐渐垂下,也自空中栽落。
千里崑崙,似是拂过一声轻轻嘆息。
有如冰五指,轻轻握住了定天剑剑柄,那暗淡无光的剑锋,此刻距离山石已不过数寸。又有一只縴手,接住了吟风已被鲜血浸透的身躯,不使他坠落凡尘。
顾清反手將定天剑插在背后,双手横抱吟风,踏风而起,升至云天一线处,方始立定。
她也举目四顾,同样望见了万里关山、苍茫神州,可天地间偌大的一个世界,却有何处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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