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尾音落下,他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问道,“学的是张派唱法?也不完全像,你唱得比她还缠绵痴绝。”
“不敢跟张先生比拟。”谢青缦连连摆手,“我喜欢苏式中州韵,但不喜欢强行追求苏味,若行腔吐字太刻意,反倒失了最基本的音准,也失了昆腔本味。”
北昆壮阔音准,苏昆细腻柔丽,各有各的优势,但明代官话本就是南系官话,带点吴音特色,似乎更合理。
没指望他能听懂,她多少有些诧异。
毕竟叶延生杀伐气浓重,一身桀然匪意,强势到压迫人:
他像浸淫宦海多年的上位者,像战场厮杀历练过的利刃,唯独不太像能耐着性子听曲儿的雅客。
但细想也不奇怪。
大多衙内为了投长辈所好,什么都会学上两手、了解个七八分,方便回去表现。
就像他不信神佛,一样出现在寺庙里。
谢青缦低眸,转了转手里影青质地的兔毫盏,没再言语。
她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咳咳——”
辛辣的液体入喉,像火烧一样,谢青缦刚喝下去就呛到了,掩着唇低了头。
不是茶,是白酒。
刚落座时,侍应生还特地提醒酒是送的,配菜用的,她一走神就给忘了。
叶延生想拦都没机会,眼见她呛得弯了腰,好笑地说了句“慢点”。
他轻拍了拍她后背,嗓音难得的温和,连眉眼间的凌厉和阴鸷感都淡了,“也不看看是什么,你就喝?”
“你还好意思说?”谢青缦手背抵在唇边,清冷的眸光含着一丝恼意,瞥向他,“不提醒我也就算了,你还说风凉话?”
“我哪儿来得及?”叶延生轻轻一哂。
只是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和眸底蒙起的水汽,像是被欺负狠了一样,他眸底暗沉沉的,忽然顺着她说了句“算了”。
他笑意很深,“我的错。”
他这人就这样,随口应承的话,说得温情缱绻的,其实压根儿没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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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是叶延生结的。
他好像真是一时兴起,来回浪费了大半天,也就只是跟她吃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