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长宣睐看一眼,驱剑刺破适才所留诸血印,念说:“鬼去地合,万象归一。”
说罢,他又望向足底鬼蜮:“诸位,都散了吧。”
万鬼哭,那些瘦长鬼手纷纷蜷曲,最后叫渊薮尽数吞去。
訇!裂地就此收拢,巨山如细叶遭风吹,摇撼若将崩。
山摇地动间,那女孩儿如雹子般坠向坍墟。
俞长宣眉棱稍压,踏飘兰而上,稳当将她接下。
落,雪粉肆扬,萧萧肃肃,仙人临世应如是。他靴下还压着几瓣未散的灵兰,触地处恰能与戚止胤相望。
俞长宣施施一笑,那人儿却照旧的面色冷峻,不松眉头,片刻竟还挪开眼去!
“啧。”俞长宣皱了皱眉。
山摇过尽,一切归宁。
俞长宣将女孩儿在墙角搁下,收尽灵力,甩袖间有血滴滚下,不以为意。
疾风过身,是戚止胤捱来查看女孩儿伤势。
他起先还面带忧色,见她伤势明显愈合,吐息也渐趋平稳,这才舒了口气。
俞长宣就立在一边,温善地冲他摊开掌心:“阿胤,扇。”
戚止胤仍是错开目光,正欲把扇抛还,眼角倏见俞长宣左袖给血洇红,透然一片。
他霍然将那只手扯来:“怎么回事?”
“哦……”俞长宣云淡风轻地将宽袖撩开,露出齿痕错累的一只小臂,“适才给你咬的。”
戚止胤那对浓眉于是拧得更深,不觉间吐字放快:“你不是能活死人肉白骨么,为何留着腕间的伤不治?!”
“都是肉体凡胎,为师若能饮血自救,仙门就该提刀杀我来了。”俞长宣疏懒道,只提剑割断袖角一截白布,又张嘴咬住白布一头,扯布缠臂几圈,“小伤罢了,不妨事。”
他见戚止胤还瞧着,便再一笑:“多谢徒儿关心。”
戚止胤愣一愣,忙抛了扇,叱声说:“谁关心!左右不过忧心你死了,无人给我续命!”
“嗯。这般想就对了,来日多算计算计你能从为师这儿拿走什么,少思虑为师要拿你干些什么。反正为师要干什么,左右你都拦不着。”
戚止胤咬着后槽牙,很快便垂了头,不容俞长宣再琢磨他的神情。
俞长宣将捆臂布扎紧的当儿,戚止胤怀里的女孩儿也苏醒过来。
俞长宣似事不关己般随意寻了根红柱倚靠,一面疗伤,一面冲那俩少年少女看去。
那女孩儿虽说醒了,但神色茫然,一时又问戚止胤她阿爹在哪儿,说她娘要她出门唤阿爹吃饭;一时又望向庙外,问说怎么初秋就下了雪。
——她本该死在五月前。
戚止胤甫闻声,便屈膝半跪下来,再不掩饰与她相识的从前种种。可他却无能为她解惑,唯有将一切以“糊涂”二字盖过。
“糊涂,怎么连你爹在哪儿都不知道。”
“又糊涂,今儿已是岁末,就快迎春了。”
女孩儿怔然听着,面颊和手心手背皆是通红一片,似乎是给冻伤了。
戚止胤见状忙裹住她那两只哆嗦着的小手,呵气暖起来。
他心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