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闭阖后,三人进了里间,缓落座。
夜间会面时间有限,没有多余闲暇相对无言空坐。
庄宁鸳直奔来此的目的:“三娘,你二嫂也平安脱险了,你信里问到她,我便带她过来了。”
“我们这回来,就是和你一起商量迁坟的事,你之前说选好了几处地方,都是哪里?先拿舆图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然而她问完,几步外坐着的许碧青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微垂着头,似乎在出神。
和身旁的郦兰心对视一眼,庄宁鸳回首,皱眉唤道:
“三娘,三娘?三娘,你……”
“端王说,大概下月,父亲就要被行斩刑了。”忽地,对面女娘幽低的声音飘魂一样响起。
郦兰心和庄宁鸳俱是愣住。
许碧青直直盯着脚下莲花地砖,出气如吐丝:
“……到那时,母亲和澄弟,也要流放了,一走,就是三五年。”
“母亲年纪那么大了,澄弟,才十二岁,都要流放到边陲之地……”喃喃一般。
郦兰心听着,只依旧默然。
她今日过来,只是为了迁坟的事,至于旁的,她无能为力,这些日子心力交瘁,又才经过大嫂和福哥儿的事,她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去安慰许碧青了。
庄宁鸳则闭了闭眼,开口:“三娘,朝廷恩准,允准犯官家眷将罪臣的尸身收走敛埋,父亲的后事,我已经有打算了,至于母亲和四弟那边,到时,我会让人多加打点……”
但不等她继续说,对面的许碧青突然站起身来,抬首,眼睛不是看她,而是直勾勾盯着另一边的郦兰心。
那眼神,充斥着极度的渴盼、掩藏不住的激动,还有隐约不甘屈辱,所有情绪交杂一处,化成炽灼烈火,烧向目光尽头的人。
庄宁鸳瞬时心中一震,正要偏身挡在同样脸色一变的郦兰心跟前,耳边却倏然一声沉闷坠响。
下一瞬,两双眼俱是瞳仁震缩。
许碧青重重跪倒在地,而后,向郦兰心磕了一个头,再抬首时,额前青肿。
郦兰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骇住了,一边的庄宁鸳也呆了。
“你……”神思还没回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要起来避开她。
“二嫂!”许碧青却不给她反应的时间,顷刻间泪流满面,沙哑嘶嚎,
“从前,都是我不懂事,我对不起你!我罪有应得,我给你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