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沉静悦耳的声音。
“尊敬的时笙小主人,您怎么在这里?需要帮助吗?”
尤里安不知何时来到了露天阳台上。
时笙从膝盖上缓缓露出一双眼睛,极轻地摇了摇头,再次垂下眼睫。
尤里安站在原地,泛着冷光的机械臂忽然以一种极为平滑缓慢的轨迹,轻轻放在时笙头顶,像一片羽毛落下。
冰凉的机械手掌停留3秒钟后,居然开始以一种非常轻柔的力度来回抚摸。
感受到头顶上传来莫名熟悉的冰凉触感,时笙身体一僵,脖颈上控制不住地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眼圈却蓦地红了。
“您看起来似乎需要接触性安慰。”尤里安解释道,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臂。
埋在膝盖上的脑袋忽然传来轻微的抽噎声。
尤里安停下动作,一时无法判断这种反应是否属于负面反馈,快速分析可能的需求后,语气放的更加温和。
“请问您是否需要提前预热表面,或者覆盖硅胶指垫,以便模拟人类手掌的温暖和柔软。”
时笙吸了吸鼻子,摇头:“不,不需要了尤里安先生,谢谢你。”
尤利安收回机械臂,彬彬有礼地欠身。
“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楼下隐隐约约的争吵时已然停止,尤里安的荧蓝色眼睛闪烁一下,似乎接受到了什么指示,对时笙道:“谢将军回来了,请您下去。”
时笙跟着尤里安下去的时候,谢凌云坐在长桌的一端,两边分别坐着谢冕和谢擎。
时笙瞅了瞅,挨着谢冕坐了下来。
谢凌云看上去有些疲惫,双手撑在桌前,深深叹了口气。
“关于十五年前的事,我确实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十五年前,我还是个守在边防线的上尉,那时圣兽星盟疯狂反扑,我几乎脱不开身也收不到消息。等回到驻地恢复通讯之后,才得知你们母亲病重的消息。”
“战事告一段落,我向当时的将军,也就是你们的爷爷申请归家探望。返程途中舰队遭遇虫潮,几乎全军覆没。艰难摆脱后我的机甲耗尽能量,弹出的求生舱掉入萤罗星,被时笙的母亲所救。”
“……我重伤失忆,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已经有妻有子。后来逐渐恢复记忆,你们爷爷派的人去接我,我向时笙的母亲坦白道歉,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萤罗星,也不愿意接受任何东西。我不知道她那时已经有了时笙。”
说到最后,谢凌云语气中充满了叹息与懊恼。
话音落下,客厅内静的落针可闻,一时间没人说话。
“失忆?!”半晌,谢擎仿佛才回过神,一脸不可置信,“骗小孩儿呢?”
“我可以提供当时主治医生的诊断书。”
谢擎默了默,理智告诉他,谢凌云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那他的所作所为算什么?
“虽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是却给你们的母亲带去了背叛与隐瞒,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们,也对不起你们。”
谢凌云的眼神黯淡下来,平日冷硬如铁的轮廓被难以言喻的低沉笼罩,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岁。
谢擎怔怔坐在椅子里,第一次意识到,印象里高大挺拔意气风发的父亲正在逐渐老去。
他没有继续咄咄逼人,垂下眼睛,视线不经意地瞥过坐在谢冕身旁的时笙。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白皙的脸上眼圈儿微微泛红,两臂紧紧抱着怀里的星兽幼崽。听到父亲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甘和埋怨的反应。
想起时笙刚才说自己的母亲早就去世了,谢擎心中忍不住浮想联翩:在一个偏远荒星,没有父亲,母亲去世,他……一个小孩儿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