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尔特接过柳橙汁,他其实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就算以他的情况天天吃哨兵的特制食物都负担得起,但他却从来只吃那些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丸营养膏,别人给他的特制食物他从来都是拒绝的。只是现在情况不同,所以他还是接过喝了一口,道了谢,事实上就算是特意再减少了含量的柳橙汁对他来说,也让他敏锐的的味觉感受到刺痛。
“你很紧张?”秦好问道,她自然地站起身接过赛尔特只喝了一口的柳橙汁,然后再换了一杯白水。
赛尔特在秦好取走柳橙汁的时候略微一怔,看到秦好端着白水回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五感敏锐到不能喝下这杯柳橙汁,有精神屏障在,就算是与他有精神链接的顾决都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秦好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如果单纯是比精神能力的强大,她或许比不上自己作为首席向导的儿子,但是论经验和敏感程度,她却远远超过了尚还年轻的顾决。
赛尔特再次道了谢,心中的紧张却没有减少半分,只觉得他结婚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在那之前他的母亲一直忙于自己的研究,一周只有两三次匆匆的见面,一直到她去世,他才有机会仔细看清她。而他和父亲的关系从来没有好过,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见面说话也都离不开公事。
但是顾决和他的父母却不一样,虽然顾决没有特别提起过,但是赛尔特知道,顾决的父母虽然也一样忙碌,却努力像普通的家庭一样给他足够的关注。一个被父母关注着宠爱着长大的人和被忽视的人总有区别。赛尔特对上怎么样的困难都能够保持冷静,但是面对这样的善意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手足无措,尤其这样的善意来自于顾决的母亲。
“不用紧张。”秦好笑了下,她虽然也是一个优秀的向导,却没有想过动用自己的精神能力,仅仅使用平和的语调说着安抚的话语,“我只是觉得我们应当认识一下,万一我儿子又闹个小脾气或者挑个食,我也好第一时间知道教育一下,也别让他撒个娇就当无事发生。”
赛尔特脸上一片空白,连紧张都忘记了,他完全没能明白秦好口中那个会闹脾气会撒娇的儿子是谁,但是他记得秦好只有一个儿子。于是他顿了几秒才将秦好口中的形象和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顾决少将联系起来,这让赛尔特的表情不由得古怪了起来。
毕竟顾决给他的印象向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别说撒娇了,就是闹脾气的画面他都想象不出来,他想了半天,只能想象出老底被自个儿母上揭穿的顾决少将脸上那气急败坏的表情,这样的想象让赛尔特原本紧绷的脸柔和了下来,连心中原本的紧张都消失了不少。
“他爸本来说是要来的,结果刚刚跟我说要忙,来不了。”秦好抱怨完儿子,又开始熟练地抱怨起自己的丈夫,但是她语气中温柔的亲昵还是让赛尔特有所触动,也许有的人会觉得这样的唠叨很麻烦,但是眼前的女性却完美契合了他对母亲这一形象所有的向往。
秦好抱怨完又开始关心赛尔特:“你要是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就别多坐了,也不用担心我生气不敢说,反正儿子和丈夫都一个样,在外忙起来十天半个月的都回不来,也不能交代自个儿到哪儿去忙了。”
“我现在有一个小时的空闲,而顾决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要做。”赛尔特不得不开口替顾决解释。他之前还在西区的时候秦好就联系上了他,说希望他能够来家里坐一坐,但是没有提到顾决,所以赛尔特在飞机上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和顾决提起这件事,担心秦好另有打算。他本来应该直接赶去自己该去的地方的,只是专门抽出了一点时间。
“他们哪件事不重要,不过我早就习惯了。”秦好摇了摇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兴致勃勃地一拍手,“你等下,我去拿相册过来,顾决小时候可好玩了。”
赛尔特正犹豫是拒绝,还是顺从本心点头,秦好就已经兴致勃勃地往楼上走了,赛尔特想了想顾决知道这事的脸色,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浅淡到近乎于无的笑意。
他抬头,注视着这个房子里每一处的布置,不管是靠垫上的花纹,还是桌布的蕾丝图案都让他的目光有了片刻的驻留,甚至于那只揣着爪子傲然蹲在沙发靠背上方的橘猫看起来都那么可爱。这是顾决出生成长的地方,每一处都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更加靠近了顾决的生活。
他看着左手边的小桌上摆着的相框,少年时代的顾决微微扬起下巴,和现在如出一辙的骄傲面容,只是更加稚嫩。他看了一会儿,坚固的精神屏障打开了一条缝,他的一小部分精神追随着他和他的向导之间的精神联系,来到了顾决那边。
顾决当然感受到了赛尔特这边的变化,他也放出了一点精神能力,敲了敲赛尔特伸展过来的那部分精神,仿佛在不耐烦地问他到底有什么事,赛尔特甚至能够想象出顾决此刻的神情。
有什么事呢?什么也没有,只不过今天的天气是这么得好,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他。
赛尔特放出来的那部分精神轻轻地勾连上了顾决的精神,顾决虽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却还是没有收回自己的精神,他们相连的部分很少,甚至没有去交换彼此的思绪,只是彼此相触。
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的接吻,点到而至,却又恰到好处。
但是这个时候赛尔特的通讯器却又不合时宜开始震动,他不得不看了眼显示在上面的讯息,讯息来自他的父亲,安德森上将。他没有打开看,平静地放下了手中的通讯器。
而在另一处的顾决正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监控器,目光却有些游离,似乎在走神。
“小少爷?”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等待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了一句。
顾决没有回答,他靠着椅子上,指节轻轻敲打着桌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那凝重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正在思考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那人面色有点发苦,他是这家叫做“刀刃”的哨兵训练场名义上的老板周森。“刀刃”并不是所有哨兵训练场里最出名的那一个,它不像别的哨兵训练场时不时举办一些带有赏金性质的比赛,那些哨兵训练场都有其专属的势力,而那些比赛的优胜者往往会得到背后举办者的赏识。“刀刃”是和它的名字完全相反的低调,它不会举办活动,只是普通地提供着训练场所,也因为它的低调,它经常会被作为一些年轻的哨兵向导私下谈话的地点,而那些消息也没有被泄露过,渐渐它就以一种秘密的渠道x出名了起来,也为“刀刃”增添上神秘的色彩。
但是,当顾决少将亲自上门的时候,神秘的“刀刃”也不得不为他开放这些隐蔽起来的监控器,原因无他,“刀刃”背后真正的老板是秦如山,顾决的外公。以顾决在秦如山心中的地位来说,他现在就算动手把“刀刃”的大门给拆了他们这些人都得给他鼓掌,说少爷拆门的技术真是太棒了。
“少爷是需要这个人的资料吗?”周森等了半天也等不到顾决的一句话,不得不再次主动开口。他抬头看了看监控器中的人,那是一个哨兵,正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在“刀刃”里工作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哨兵身上的气质太过温和,有没有杀过人都难说,应该不是刚从前线下来的,但是知道可以在哨兵训练场里进行秘密谈话的不是刚入伍的士兵,就是还在哨兵学院的学生,看这个人的年纪,很有可能是哪个哨兵学院的老师。
顾决这才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放出来的那部分精神抽回,不再仗着没人知道光明正大地和自己的哨兵搞小动作。他像是终于回神一样,缓缓抬起头,平静地说了句:“不用,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说完,顾决抬手把那个训练场的监控器关闭,站起身往外走。
周森几人哪里会拦着顾决,恨不得他早点走,省的在这继续做着,他们还得在后面站着,干等着他说话。
等到他走出去,才有人迟疑地问道:“监控器还要开吗?”
“开个屁,你看完之后能保证自己在一个首席向导面前一点都不透露吗?你能保证自己听完了这个消息有命活着吗?”周森站直身体,对着自己的属下翻个白眼说道,“那位就算再闲也不会来听他亲外孙想要保存的小秘密,当做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去。”
唉,属下太蠢就是工作压力大啊。
顾决已经打开了训练室的门,时间正好到了讯息上的约定时间,不早一分,也不迟一秒。
等在训练室里的那个哨兵皱紧眉头,仔细观察着顾决脸上的表情,似乎顾决的到来反而让他产生了警惕。
顾决走上前,从容地坐在空着的椅子上。
“您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那个哨兵等待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他的目光死死地锁死顾决,不想错过他脸上一点情绪。
“惊讶你的出现吗?”顾决开口说道,目光冷淡,“郁泽中尉。”
郁泽没有开口,静静地坐着,但是顾决却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过了半天,越泽才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那么顾少将应该也知道我找您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