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此时有两个选择。
第一,掏出身上藏着的那把短刀冲上去跟他再干一架。
第二,发挥自己前世校队辩手的嘴皮子特长冷笑一声嗤他:你tm的在说什么屁话。
但鉴于第一种只会让她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第二种像被抓住软肋一样着急跳脚失了风度,于是她只是安静地凝视了他一会,缓步经过他的身旁,俯身捡起了自己的胁差。
“你那么讨厌我,我本以为,你也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在对战中凭运气活下来的人也可能会被奉为英雄,他们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但奇怪的是,受伤失踪后还活着回来的人却有被视为可耻的“逃兵”的风险。
就像怀疑她是否被人下了术印回来套取木叶情报的转寝和水户,他们见到她的表情就好像在说——你还不如就那么死了比较省事。
“是很讨厌,”卡卡西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所以才希望你活下去。”
人活着须得忍受各种各样的痛苦,而人死了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所以加奈说不上是活着比较好还是死了比较好。
显然卡卡西也是这么觉得的。
一股微弱的气流从鼻腔翕出,那是近似于轻笑般的气音,加奈把刀刃抵着鞘口收了回去,慢吞吞地说,“真恶毒啊队长。”
。
优子去世后,为了让小孩不至于还要多费功夫去适应新环境,加奈便从原本的住处搬到了这里。
明明已经住了几年,但加奈偶尔还是会感到陌生。
不过这也不奇怪,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有余,依旧没有什么非此不可的归属感。
庭院无人搭理的草木已有颓败之态,她踏过安静的玄关,走过无人的起居室。
写着“宁次”、旁边还画了只白色小狗的牌子是她随手做的用来打发小孩的生日礼物,挂着的那扇门后并没有属于人类的呼吸声,于是也毫不停留地经过了。
她打开的是隔壁挂着另一个牌子的房门。
牌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加奈姐姐”几个字,笔迹有着肉眼可见的稚嫩,在她拒绝的第二天被某只狗狗祟祟的幼崽趁着深夜搬来了小凳子踮着脚擅自挂上了门。
加奈推开门,早早就拿忍者那套标准来要求自己的人却并没能立刻察觉到,反而抱着她的枕头半坐半躺歪斜着靠在叠成方块的被褥上,浓黑的睫毛因为湿度糊成一片,重重地下压,因为用力,眉间挤出了一小道凸起的山丘。
加奈盯着蓝灰色枕头上深色的几点痕迹,怀疑是不是小孩的口水搞的,由于过分嫌弃,于是没有把枕头从他手里抽出来,但已经下定决心要换一个新的、不被人类幼崽鼻涕唾液污染的枕头。
这个姿势保持几小时脖子隔天起来得断,曾经伏案睡觉赶工作进度的社畜深有经验,更何况脊柱发育尚未完全的小屁孩。
手掌搭在小孩的后脖想要将人放平的时候,宁次忽然睁开了眼。
加奈甚至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她看着那个属于自己但却被人扔远了的圆柱型枕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终撞到墙壁停了下来。
怀里的人仿佛丧失了语言能力,只是一味地死死抓着她的衣服啜泣。
耐下心努力辨别了好一会,才勉强分辨出来他说的原来是
——“又是梦吗?”
短短两月不见,他的力气简直大得可怕,仿佛溺水者拼尽全力死死抓住水面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凶狠。
加奈拎着他的后领想扯开点距离,但没能成功。
“我说过未经允许不要随便进我房间对吧?下次这样要罚你吃南瓜了,吃三天。”武力不便施展的加奈毫无良心地开始恐吓起小孩来。
怀里小狗颤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响。
那是即便日差和优子去世时,咬着牙都不肯曾在别人面前泄露出来的软弱。
像失去所有的幼兽无力而绝望的嘶嚎,蜷缩成一团的身体被暴雨打湿,酸涩的液体腐蚀着裸露的伤口,痛苦被淹没在氤氲而沉重的水汽里。
在那几乎不成语调的混沌里,加奈拼拼凑凑明白了他的恐惧——他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又一场梦,就如同这两个月里的每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