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可汗,我仍旧记得在灵州时与他的见面。”
“这个人痛恨薛延陀的压迫,可是却也对着薛延陀的地位垂涎不已。”
“若有机会,拔灼未尝不会死在他们手上。”
说到这里李世民顿了顿:“而且,不只是他们。”
“我前些时间虽说生了病,但这近一年来的政务和外族他国情况我还是大致瞧过的。”
“如今薛延陀部族内部不满拔灼的人可也是有很多。”
拔灼这人多疑易怒,一上位就撤掉了夷男手下的人转用自己的亲信替代。
不从的,就是一个杀字。
本来这些年大唐设都护府后,他们这群所谓的“蛮夷”也过上了汉人的生活。
大唐虽然管得多又派兵驻守,可是管得多的反面便是大唐也是将他们看作是自己的子民的。
那他们的日子,过得比先前只能吃风沙可好上太多。
用李承乾的话来讲,这就是大唐的“糖衣炮弹”嘛。
除却上层的几个对大唐拧巴的态度,他们底下人都有些失了心气。
结果便遇上拔灼这样一个疯子上位,一时间人人惶恐不安。
想要借大唐手除掉拔灼的,可也有他们。
想到此处,李世民轻啧:“我贞观年间这些外族他国,出过多少争权夺利之事,偏生这争位子争的也没几个聪明人。”
闻言李承乾下意识就想笑,因为这些内乱的背后可不知有多少阿耶的手笔在呢。
但很快,李世民不过一个眼神,李承乾立马又正襟危坐,将笑意忍出去,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不过李承乾也清楚,李世民这话不仅是在点评,也是在提醒告诫他。
李世民这才继续道:“知晓暴力在夺位争权时不可或缺,可一个个的也忒极端了些,变成了只迷信暴力。”
“所有事一味都靠杀来解决。”
李世民一字一顿:“那就不要怪手下人离心,不要怪我这个天可汗有空子可钻了。”
李世民的上位少不了暴力,可同样的,他也最是清楚这世间多的是怯者、愚者和不肖者。
可他们都是这世间众生的一部分。
若学不会□□,若没有庇佑绝大多数人的实力,若没有一颗叫多数人都能安生过日子的决心,那便容易陷入“君以此兴,必以此亡”的结局。
秩序不过是各方力量达成平衡后的结果。
当拥有足够的实力,自然可以动摇秩序。
可拥有足以掀桌的实力,却学不会对这份力量加以控制,到最后也不过是被秩序反噬。
太多人不明白后者,那么结局也不过是会和曾经人心离散的颉利可汗一样。
而眼下的拔灼,便是下一个颉利可汗。
就在今日,就在他和李承乾的谈论间,就在他方方得病好些之际,就在这个寻常而又不寻常的时刻,他做出了这个看法。
李世民起身:“什么薛延陀,这可是我朝的燕然都护府。”
“跳梁小丑,不足为忧。”
“内乱之机不可失,我得先秘信于房杜,至于接下来的安排,我……”
话到此处,李世民忽然有一瞬的眼前发白,紧接着的便是连着好几声的咳嗽。
等李世民再度回神时,才发觉李承乾不知何时已是抓紧了他的胳膊,满脸的慌张焦急。
“我就说阿耶该好好歇息的,阿耶还要嘴硬!”
“方才在外头恐怕又是染了寒气。”
“什么拔灼,阿耶都说是跳梁小丑,那就我来。”
“我跟着阿耶身边那么久,一些最寻常不过的军事安排还不能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