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抽噎着点头,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蜿蜒的泥痕。
“你父母呢?”
女孩的哭声猛地一窒,身体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血丝更多,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挤出一个词:
“死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在这个充斥着腐烂和绝望气息的小巷里,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小饼干沉默了。
她低头,这是个为了家人、为了活下去才铤而走险跟踪一个“看起来很富”的外乡人的小丫头。
她身上所谓的“好衣服”,是这女孩眼中遥不可及、能带来食物希望的符号。刚才那个“咕噜噜”的声音,还有那句“妹妹哭得嗓子都哑了”……不像是临场编造的谎言。
她收起所有轻佻的表情,随手将那包刚从街边买的面包丢在了女孩身前的地上,油纸包沾了些泥水。
“喏,拿着。”
女孩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包近在咫尺的面包,又看看小饼干,眼睛里的恐惧还未褪去,又迅速被巨大的、几乎能灼伤人的渴望所取代。她喉咙滚动着,拼命咽着口水。
“面包是你的了。”小饼干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点无所谓,“不过小丫头,记住一点……”
她微微俯身,看着女孩的眼睛,那双刚才还充满戏谑玩味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冷漠。
“……下次跟踪人,记得藏好你那喘气声,还有,别挑我这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下手。”小饼干直起身。
“没有下次了,我发誓!”女孩猛地抬起头,脏污的小脸上泪水混着泥泞,眼神却异常急切和恐惧,“我……我再也不去抢别人了,我知道错了!”
她像是怕小饼干不信,语速又快又乱,“我发誓,再也不了,这次……这次是我运气好,遇到了姐姐你这样的……好人……”
她声音哽咽,“可万一……万一我下次遇到的是坏人呢?莎拉……莎拉她就是这么没的!”
“莎拉?”
女孩的声音陡然带上了浓重的、真实的惊惧:“就是前天,她和我想去东区……想,想跟在一个看起来阔气的贵族后面,看看能不能捡到点他们扔掉不要的……哪怕一点渣也好。结果……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他的家丁看到了……说我们想偷东西……活活……活活打死了!就扔在脏水沟里!我……我躲在后面……我都看见了……”
小女孩的身体又开始剧烈地颤抖,那是恐惧深入骨髓的冰冷,远比刚才被抓住时的害怕更甚,“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跟他们去的,真的不想……可太饿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三天了!哥哥……哥哥昨天就爬不起来了……妹妹连哭的力气都快没了……再没有吃的……明天……要么我们出去变成下一个莎拉,要么……就得眼睁睁看着他们……”
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细碎而绝望的呜咽。
小饼干脸上的那点玩味彻底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极致的恐惧和饥饿而濒临崩溃的小身躯。
“会有的。”小饼干的声音很轻,但清晰地传入女孩耳中。
女孩的哭声顿住,泪水悬在肮脏的脸上。她茫然地抬起头,那双因为恐惧和饥饿显得有些呆滞的眼睛看着小饼干。
她不是不懂小饼干的话,她太懂了。
在生存面前,“没有下次”的誓言苍白无力。她看着小饼干,眼神里没有反驳,只有一种麻木的、默认的绝望。
是的,会有的。只要饥饿还在,只要绝望还在,下次一定会有的。
她没反驳,因为她知道小饼干说的是冰冷的现实。
小饼干的眼神似乎动了动。她微微弯起了嘴角,不再是之前的戏谑,而是另一种复杂的、带着点兴味的弧度。
“喂,小丫头,”小饼干语气轻松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抽噎着小声回答:“玛……玛丽。”
“玛丽。”小饼干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好,玛丽。听着,你替我干事,怎么样?如果帮我做事,你会得到食物,”
她看着玛丽的眼睛瞬间亮起,“干净保暖的衣服,”玛丽的眼神渴望更深,“甚至,”小饼干的语气带着引导,“可以让你的哥哥妹妹也不用为明天的食物发愁,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不用。”
玛丽没有丝毫犹豫,干裂的嘴唇迅速张开:“好!”
这下轮到小饼干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
“哦?答应得这么快?”小饼干俯下身,凑近了些,近距离看着玛丽写满迫切的脸,语气变得微妙,“不怕我是个坏人?让你去做……比如杀人放火、偷鸡摸狗之类的坏事?”
玛丽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那点麻木瞬间被一种孩童特有的、近乎固执的直觉信念取代:“不!不会的!姐姐你是好人!你……你把面包给了我们,坏人不会给的,我觉得姐姐这么好的人,肯定不会让我做那么坏的事情。”
小饼干没忍住,发出一声轻笑。
她竟然在这里……被一个贫民窟挣扎求生的、连自己明天都保障不了的小丫头片子发了一张沉甸甸的“好人卡”?这种感觉……真是头一回。
她看着玛丽那张写满“你是个大好人”的信任的小脏脸,心头涌上的荒谬感压过了之前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