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一脸满不在乎:“俺老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没听说有俺老孙去不得的地方!”
多儿转眼踌躇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趴在悟空肩上耳语道:“其实,我知道冥府的秘密。六岁那年母亲去世后,我曾在赫尔墨斯石柱前祈求,想再见她一面。我哭了许久,靠着石柱睡着了,赫尔墨斯来我的梦中安慰我、答应了我的请求。”
“可我并没有很快见到她。直到十年之后的一天夜里,我的母亲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说她刚刚渡过冥河,那里很黑、很冷,是赫尔墨斯帮她打开一扇时间之门,让她能暂时来我的梦里与我相会。”
悟空看着多儿脸上哀伤的神情,心中莫名也有些惆怅,便揽过他肩头笑道:“你为感谢赫尔墨斯让你与母亲重会,所以想为他建一座神庙?俺老孙知道了。待眼前这些破事忙完,俺老孙替你完成心愿便是,小事一桩。”
多儿闻言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陷入对母亲的哀思中:“梦醒后,我反复回想久违的母亲的模样和声音,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地方……”
“时间不对。”悟空接口道,“你母亲已经去世十几年了,她却说她才刚刚渡过冥河!”
多儿连连点头:“对!这说明,冥界与人间时间的流速不同。这就是亡灵无法再回人间的真正原因:即便他们一到冥府就立即回头,人间却已过了许多年,他们的尸体早已腐败消失,无法成为承载灵魂的容器。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赫尔墨斯本人能在冥界与人间来回穿梭:只有他才能跨过冥界与人间真正的鸿沟——时间之流。”
悟空闻言转眼思量,心中突然划过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像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念头,还未来得及顿悟,便被眼前的烦心事冲散了。
眼前麻烦的是,即便悟空能打入地府、将帕特罗克洛斯的灵魂抢来,等到他们回来之时,人间已过去十几年,特洛伊战争早打完了。因此,通过救活帕特罗克洛斯来阻止阿喀琉斯为复仇参战,这条路走不通。
多儿说,阿喀琉斯再次上战场后,会将特洛伊城中唯一能与希腊联军抗衡的领袖赫克托尔杀死,使特洛伊人彻底失去抵御外侮的能力。
悟空摇头道:“在战场上救下赫克托尔不难,可阿喀琉斯与他仇深似海,必定不死不休;咱们只剩一夜时间,如何能保证赫克托尔十年平安?恐怕还是得去特洛伊城破之日,再想办法。”
“木马!”多儿拍腿振奋道,“希腊人原本攻不下特洛伊城,是靠木马诡计欺骗特洛伊人主动打开城门。那个时候希腊人已在城外苦守了十年,木马计若再不成功,他们就不得不放弃了。”
悟空点了点头,向空中唤了声“老赫”,面前立刻出现一圈跃动的金光。
十年后的特洛伊城下,希腊人所在营地已建起一行行简陋的房屋,俨然一座初具雏形的繁华城镇。奇怪的是,城中却空无一人。
悟空回身远眺,望见海面上几十艘希腊战船驶去的背影,笑道:“好一招欲擒故纵!”
多儿指着远处另一片海岸叫道:“看,木马在那儿!”悟空便携了他手,踏空奔那座巨大的木制牲口而去。
到了近前,见木马下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些胆子大的特洛伊人,看见希腊人走了,就遛出城来看热闹。
一群士兵模样的壮汉,正齐心协力往木马蹄子下面塞木楔、捆绳套,看样子是要将这十几丈高的木马运回城中去。
悟空正思索如何令他们放弃这自取灭亡的愚蠢行径,却见人群当中一个身披白袍的髯须老者,正满脸焦急地拉着士兵的头领苦苦劝说。
“……这是陷阱,是骗局!木马是中空的,里头藏着希腊人!”老人声音嘶哑,几乎要哭出来,“我是阿波罗神庙的祭司拉奥孔,我在预言之火中看到希腊人从木马里出来、在城中烧杀抢掠的情景!相信我,孩子,警惕希腊人留下的‘礼物’!”
士兵首领却不为所动:“这是希腊人送给雅典娜的礼物。希腊人指望我们将它摧毁、引起雅典娜的愤怒,从而招来灾祸;还把它造得这么大,生怕我们把它偷回去。国王有令,拆掉南城墙,务必将这圣物搬回城里。”
拉奥孔苦苦哀告,甚至跪在地上向年轻的士兵们祈求,可人们都沉浸在希腊人认输撤退的喜悦中,根本听不进去。
情急之下,老祭司只得拾起地上一支长矛,垫脚奋力向马肚子上扎去。
马身十分坚固,竟毫发无损,却因金属矛头的撞击,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听!是中空的!”老祭司身边一个与他眉眼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大声疾呼,“你们听见了吗?里面是……”
话未说完,竟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碗口粗的海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中年男子的脖颈缠住。
“帕西洛斯!我的孩子!”老祭司扑上去抓住蛇身捶打,可又有一条更粗壮的蛇凭空出现,将他身边另一个儿子也死死缠住。
拉奥孔发出绝望的怒吼,拼命与两条蛇搏斗,却将自己也送入这两条冷血爬虫的桎梏之下。
悟空一眼瞧出这蛇来得蹊跷,于是迅速隐去身形飞上空中,摇身一变,化作一只浑身漆黑的巨大蛇雕,尖声鸣叫着俯冲下来。
蛇雕两只铁爪抓住其中一条蛇的七寸,将蛇身上的碎骨捏得咯吱作响;又勾头冲另一条蛇的眼睛狠狠啄去。
一发命中,大蛇失去一只眼,吃疼松开帕西洛斯,扭身逃窜而去;另一条蛇则活活被悟空以利爪捏死,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