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迪能在意识深处模糊地感知到墨菲斯的存在,如同背景里一道永恒不变的冰冷星河。
有时,他甚至能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涟漪——或许是墨菲斯在巡视万千梦境时看到某个有趣片段刹那的专注,或许是他面对某些人类极端情感时那近乎学术探究般的纯粹好奇……这些感知让弗莱迪烦躁,却又在漫长的孤离中,变成了一种诡异的习惯。
他们之间的互动,也早已不再是单纯的对抗。
沉默居多,但偶尔,弗莱迪那尖锐带刺的嘲讽,或是刻意为之的、关于“爱”与“特殊”的试探,总能引得墨菲斯那完美无瑕的面具出现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裂痕。
有时是瞬间的怔忡,有时是耳尖那抹迅速晕开又褪去的墨色。
这些细微的反应,成了弗莱迪在这片无尽灰黑中为数不多的、带着病态趣味的消遣。
他甚至开始习惯——尽管他死也不会承认——在力量周期性波动、感到格外虚弱时,靠近那片散发着冰冷微光的稳定存在。
墨菲斯从不拒绝,也从不主动,只是如同沉默的礁石,任由那充满戾气又依赖着他的意识体短暂停靠。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一种被精心维持的蛰伏。
然而,蛰伏的毒蛇,依旧是毒蛇。被驯养的野兽,也从未真正忘记荒野的血腥。
改变,发生在1988年的春天。
现实世界的春风再次吹过榆树街,吹动了1428号房前那棵老橡树新发的嫩芽。
这栋曾属于南茜·汤普森、承载过最初噩梦与战斗的房子,在空置了数年之后,迎来了新的住户——杰西一家。
搬迁的喧嚣打破了街道的宁静。
卡车卸下家具,崭新的生活用品被搬入屋内,孩子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
这一切,都是鲜活而真实的生命活动,是现实世界最普通的脉搏跳动。
但在那无人注意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角落,时光仿佛停滞了。
那里,躺着一件被遗忘的、承载着无尽怨毒与黑暗的器物——弗莱迪·克鲁格的钢爪手套。
它静静地躺在积灰之中,金属利爪因岁月而显得愈发晦暗,陈旧干涸的血渍和某种无法清洗的黑暗能量如同锈蚀般附着其上。
它像一颗沉睡的心脏,冰冷,死寂。
然而,新生命的入住,如同水滴落入看似平静的油面。
孩子们对陌生环境本能的、细微的恐惧——害怕黑暗的地下室,担心阁楼里有怪物,夜晚听到陌生房屋的吱呀声而缩进被窝——这些微弱的情感波动,如同无形的丝线,丝丝缕缕地渗透下去。
更重要的是,这栋房子本身。
它见证过最极致的恐惧,墙壁几乎吸收过南茜的绝望和弗莱迪的狂怒。新来的恐惧,哪怕再微小,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轻荡开了涟漪,一圈圈,荡漾着,最终触碰到了那沉寂已久的黑暗核心。